夜暮並未追出,春喜一語點破了他的心思。他想見蘇花漾,想把那只草環送她,又不能就那麼大大咧咧的把她找出來。畢竟,她是待嫁的皇子妃,見了他,怕她在夜梟面前不好交待。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我送出去的東西,就從未打算要回來過。」他頭也不回的出了荒殿,將春喜落在身後。
「死鴨子嘴硬,就知道和我橫,有本事你和你的花姑娘硬硬看。」春喜揮了揮拳頭,從香囊中拿出狷角,放在口里,「咕嚕」一聲吞進肚中,這下,是真的放心了。
離得婚期越近,蘇花漾越發覺出生活的美好。
各種各樣的賀禮,自天南海北撲面而來,她覺得一天十二個時辰根本就不夠用的,各種禮單,看到眼花繚亂,各種寶貝,聞所未聞。
夜梟像是知道她有這樣的惡趣味,凡是親自送到他手里的貴重禮物,也都輾轉的交到蘇花漾殿里。
「靈兒,記下,梨妝送了一對白玉如意,瑩苒送了成雙的寶瓶,綺霜送了……」她看了看禮單,又對了對禮物,皺起眉頭。
這是成心和她找麻煩,是不是?哪有在別人結婚時送四扇屏的?扇又做散意,若是別人也就算了,她可以當他是小孩子不懂事。可偏偏是這個綺霜,其意之歹毒,駭人听聞呀。
再說,別人的四扇屏都是送的梅蘭竹菊,怎麼到了她這里,就這麼別出心裁,送四個大美人像過來。
還說什麼,是照著她的樣子畫的,她倒是覺得更像綺霜自己多一些。
「靈兒,你下去,替我到雜役局找個畫功不好的畫師過來。」
靈兒理著手上的東西,「皇妃,是您說錯了,還是奴婢听錯了?要找畫功不好的畫師?」
「沒听錯也沒說錯,就是要不好。你快去吧,速速帶他來,我有急用。」
不多時,畫師就被帶過來,耄耋老朽,看上去有一百歲。大概在宮中服役許久,如今被養起來,安享晚年。沒想到皇妃今兒個興起,將他挖出來,許久不拿筆,拿起來,手里也是顫顫巍巍的。
「不知娘娘想要畫些什麼,咳咳咳。」老畫師開了口,看他的樣子,倒讓蘇花漾有些不忍心勞動他。
「麻煩師傅了,把這個四扇屏上的美人,替我改成張飛。」
「這美人改張飛……老朽此生從未……」從來都是把丑的改成美的,沒見過皇妃娘娘這樣的,要把美的改成丑的。
蘇花漾撇撇嘴,「您盡管放心大膽的去改吧,改不好也沒事。」
得了特赦,老畫師開始動筆。蘇花漾插著腰,看著他顫
抖著手,一筆一筆在美人臉上修改。等了半晌,估模老畫師差不多該完工了,蘇花漾再一看,簡值是……慘不忍睹……啊……別說是張飛,鐘馗也沒有這麼丑的。
這要是放在殿里,防賊防匪防側姬,半夜起來突然看到,估計要嚇得半死。
「師傅,要不這樣,咱還是把它漆黑了,改寫金字吧。」她覺得,這四個張飛,她也無福消受。
折騰了半天,天擦黑的時候,夜梟派人過來送信,說今天要和她一起用晚膳。
這真是稀奇事了,來到狼宮也有些日子,他卻從來也沒和自己一起吃過飯,餐餐要麼是有側姬相伴,要麼是有大臣圍觀,總之是沒輪上過她。今天突然要來,大概也是因為大婚將至,心里不踏實,想看看她準備得怎麼樣了。
不知道他的口味,在人間的時候,他們只是一起搗馬蜂窩的時候,看他吃過一些蜂蜜。除此之外,再也沒見過他吃東西。
或許,道行高了,法術強了,就不用吃飯?
胡思亂想,仍是叫靈兒準備了一桌菜,葷素搭配,紅紅綠綠的,很是好看。備好了菜,讓大家下去休息,她支著腦袋等夜梟過來。
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白天看禮單看得太多,有些累了,把手枕在臉下,不多時就打起瞌睡。
夢中,像是下了雨,涼涼的,落在她臉上。
「蘇花漾,起來了,口水流下來了。」懵懂中睜開眼,揉揉眼,再擦擦嘴,這個壞人,又騙她。
「國事很忙嘛?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夜色比剛剛深了幾重,菜冷了,一層油色浮起來,讓她看了也沒什麼食欲。
留下幾碟小菜,其余的,又讓宮人拿去重熱。
夜梟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放在手中暖著,等酒溫熱了才遞給她。「等大婚之後,有各國來使覲見,會帶更多新鮮玩藝過來,到時東西要比現在的多幾倍。」
順手模了模她的小手,「眼皮子不要這麼淺,若是到了那時,看見琳瑯滿目的好東西,你身為皇妃,要端莊穩重,拿得起,放得下這樣才對。」
嗯嗯,她現在是拿得起,放不下,等搬到自己宮里,就能放下了。
「人家不是沒見過這麼多好東西嘛,總要有個適應期,等到那個時候我就練出來了,視金錢如糞土。」她比比劃劃的在他面前,給自己辯解。
夜梟眼尖,一下看見藏在她水袖里的漆葉香茅草環,「這是誰給你的?」抓住她的手,仔細的打量著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