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木號是艘硬彩帆雙層大木船,是所有捕鯨船中最大的一條。
昨天出海我倉促上船,加上心情復雜,所以並沒有好好地看過它。此時港口空無一人。我走過去的時候太陽正從尺木號的背面升起,朝陽的清輝里,尺木號威武地佇立在港口。在拍岸的海水中不動分毫。它的船身約有三十多米長,是破浪式的尖頭尖底。船頭正面雕著一個漆黑發亮的大龍頭,金色的龍楮與龍角。兩側的白色船身上繪著描金的五彩祥雲,船尾是條高高揚起的黑色龍尾。那些裝飾極其精致而且栩栩如生。
我站在岸上仔細地打量著它,覺得它實在是漂亮,並且看上去氣派非凡。
「青刃。」船上忽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望過去,老刀正站在甲板上沖我揮手,眉梢眼底帶著笑意。「等著,我馬上放浮梯。」他和一個年輕的水手迅速將浮梯和上船的踏板放好。我順著浮梯爬了上去。
也許很快,我就要和蝴蝶港說再見了,我心里盼望著離開這里,我在這里的全部記憶除了傷痕就是灰塵,讓我厭煩。我這麼想著,心里有種莫名的激動。那種對于未來的不可預測讓我感覺新奇和刺激。我快要能掌控自己的生活了,這感覺很不錯。
剩下了最後一節浮梯,此時,老刀擋在我的面前,很鄭重地向我伸出了雙手。如果我接受,就必須要完全松開浮梯。這仿佛是個儀式,我理解為,一種信任的最初建立。他背對著有些刺眼的陽光,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任由他將我拉上踏板。他仿佛很滿意我沒有拒絕他的舉動,臉上始終帶著微笑。
我跟著他穿過甲板,登上了尺木號的最高一層,這最上面竟然也有二十米長十幾米寬,被分割成幾個寬大的獨立船艙。我看著那些厚重的雕花木門和木窗,十分吃驚。說實話,做為一條捕鯨船來說,尺木號實在有點過于奢華。它的生活功能完全不亞于工作功能,也許還要更甚一些。老刀在前面領路,不時地回頭看著我笑,看的出來他很高興。
「知道嗎?小子。」他拍拍我的肩膀,興奮地說。「你要交好運了,你完全想象不到的好運。我敢擔保,一會兒你就會開心地跳起來。」
我沉默地跟著他,很有些不以為然。
他帶著我在最大的艙房前停了下來,手舉起來正要敲門。門突然向里打開來,一個身影風風火火地沖出來,我和老刀一驚之下同時向後退了一步。
看過去,是昨天那個語氣很不友好的女孩,她今天穿了一件紅色的緊身上衣配一條白色的短褲,軟羊皮小短靴。沒有戴帽子,一頭微卷的短發在海風中輕輕飛揚,懷里還抱著一頭肥胖的虎斑貓,那漂亮的臉上滿是怒氣。
她抬頭看見我,愣了一下,怒容一下子在臉上消失,然後有點意外地睜大眼楮,嘴角微微上揚。老刀神態恭敬地沖她點了個頭,快速拉著我走進船艙。
門在我們的身後砰的關上,屋子里光線昏暗,我的眼楮一時不能適應,幾秒鐘以後,我才看清楚船艙里的陳設。這是間約有十多平米的房間,地上鋪著整塊紫紅色的羊毛地毯。左側一架黑胡桃色多格酒櫃,里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酒,酒瓶形狀大小各異,顏色不盡相同。右面是黑胡桃色的高大書架,整齊地碼放著羊皮封面和燙金封面的書。正中有個寬大的書桌,書桌後面一把壓花單人皮沙發上坐著尺木號的船長,蕭驪龍。
酒櫃前的一排木椅上坐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圓臉短須,身材矮小,上臂肌肉非常發達。看見我們,那男人一下子站起來,眉頭舒展,用異樣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
老刀將我推到前面笑著對船長說︰「我正要去接他,他自己就來了,這小子的酒醒的還挺快。」船長也微笑著站起身,向我輕輕點頭。
對于他們這種頗為隆重的歡迎方式,我有點意外。
老刀隨後很規矩地後退幾步轉身離開。
「我想他留下。」我忽然看著船長說,「他是我在這里唯一認識的人。」
「老刀。」船長馬上叫住他,聲音很輕卻透著威嚴。「留下來。」
老刀順從地走回來,站在我的身旁,他看著我抿抿嘴唇,有點感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