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眼前還晃動著小魚的淚眼。夢境如此的真實,仿佛那一刻我就在她的身邊,能觸踫到海水的冰冷與她的悲傷。我躺在床上好一會兒才擺月兌開有些酸楚的心緒.
光線有些昏暗,我拉開窗簾,外面天氣陰沉,海面飄蕩著濃濃的霧氣.
空曠的酒店大堂里老刀,鐵筋和蕭驪龍在靠近窗口的一張桌子上正吃著早餐,我走過去坐下,侍應馬上過來為我添上餐具.
「小丫頭懶床了?」老刀看著我笑著問,他大概昨晚睡的不錯,心情很好的樣子.他對蕭驪龍說,」船長,我去叫她.」
我若無其事地嚼著一塊柔軟的面包,大口地喝著酸甜的紅菜湯,只有我知道貝卡懶床的原因。以她的性格,回到自己的房間大約是不肯睡覺的,她一定會把附近人的談話都听一听,對于她而言,從此她周圍的人都將毫無秘密,這實在是讓人感覺處境堪虞.
「讓她睡吧.」蕭驪龍將一塊牛油均勻地涂抹在切片面包上,沒有抬頭「等太陽出來霧氣散散我們再走.」
鐵筋旁若無人地用勺子將湯里的洋蔥與紅菜挑出去,然後端著碗聲音很響地喝著.
「我比你們起的早多了.」貝卡清脆的聲音忽然傳來.
我有些意外地抬頭,她笑意盈盈地從門口走進來,穿著一條淡紫色吊帶長裙,手里甩動著一個同樣顏色帶蕾絲花邊的小包.她走過來坐在我的身邊.
「去哪里了?你總是喜歡亂走.」蕭驪龍微笑地看著女兒.
「你們想不想知道那女海盜是怎麼樣的人?」貝卡並沒有理會父親的問話,而是帶著些得意的神情低聲說.
這一下語出驚人,桌子上的人都停下手里和嘴里的動作,專注地看著她.
「我是在逛易貨市場的時候听見別人說的.」她匆匆說完這句話,目光輕輕掃了我一下,我有些想笑,但依然保持著面無表情的樣子看著她.
她接著說:「她叫做端木優容,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小漁村,在她十五歲的那年,有一條海盜船把她從海邊掠走了,她幾天後偷跑回來。
卻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就在她被掠走後,她們的村子與鄰近的一個村子因為爭兩處淡水發生械斗,她的父兄在爭斗中被打死。而她的母親,無法承受這種可怕的事情,隨後也服毒自盡。
端木優容獨自安葬了家人,馬上轉回頭去找掠走她的海盜,就是快樂的鬼臉的當家人,十天之後嫁給了這個比自己大三十歲的男人,就在他們的新婚之夜與端木優容的村子發生械斗的村子,被一把火燒成了廢墟,全村無一人生還。
據說,這是那海盜頭子送給端木優容的新婚禮物。
幾年之後海盜頭子暴病身亡,端木優容理所當然的成了快樂鬼臉的當家人.
貝卡一口氣講完,看著蕭驪龍反應.
「你听見的還真不少.」蕭驪龍收起笑容.」這話我們幾個說就行了,回到船上就不許再提.」他用餐巾擦了擦嘴,叫著鐵筋回到了樓上.
我和貝卡站在紅珊瑚酒店的門口,.「知道嗎?我故意說的.」她依然帶著些得意.」那女人太討厭了,她一定覺得所有的男人在她的面前都是傻瓜.」
「都是真的?」我小聲問」都是你從墨魚骨里听來的?」
「是真的.」她說」我昨晚听了大堂里那些水手的聊天.」
此時,老刀拿著酒壺走出來,站在我們的身邊,我和貝卡停止了交談.
我們一起看著街道上來往的路人,繼續聊著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這時,對面街上走過來一個女人,她穿著一條有些褪色的橘紅色低胸長裙,。鬢邊插著一朵鮮艷的大波絲菊.她紅珊瑚酒店的門口停下來,點著了一根煙,看樣子她已經不年輕,額頭與眼角都帶著些細紋,但是臉上還保留著一些年輕時候的漂亮,她沖著視線中所有的男人露出嫵媚的笑容,拉住經過她身邊的男人的手。但是她得到的只是充滿厭惡的眼神,粗暴的推搡和幾聲,滾。
「是個妓女.」貝卡輕蔑地看著她.
女人仿佛是喝了酒,腳步有些踉蹌。過了一會兒,大概是感覺找不到生意,她向著紅樹林的方向走去。
走了幾步,她忽然放肆地大聲笑起來,然後嗓音輕柔地唱起一首歌︰
我的愛人。
我想和你手拉手散步,
唇對著唇訴說,好嗎?
直到死神出現的一刻,
微笑著一同閉上眼楮,
我的愛人。
來生我們還這樣過,好嗎?
手,不要失去彼此的溫度。
腳,不要離開三步的距離。
我的愛人.
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清晨的霧氣之中,遠遠傳來的歌聲中似乎夾雜著幾聲嘆息。
「 啷!」老刀的酒壺與我腳旁邊的地面發出清脆的撞擊聲,我看過去,他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大瞪著眼楮,那樣子有些嚇人.
「老刀。」我皺眉叫他。「你怎麼了?」
他充耳不聞,然後忽然如夢初醒地向著妓女消失的方向,發足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