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一日不當值,不渝草草用了早膳,又和雲繡那個小丫頭交代一番,才獨自抱了個小托盤踏出門外。路邊是一樹一樹的桂花,陣陣香氣撲鼻而來。她嗅著桂花香,向華桂園里走去。
自己所在屋子前不過一些尋常的金桂,而這華桂園中不僅桂花樹多,連品種也特別繁多。有四季開花的日香桂、大葉佛頂珠,還有晚金桂、寬葉紅等各種品種。不渝不禁感嘆一聲,便小心翼翼地采摘起新鮮的桂花來。
「遙知天上桂花孤,試問嫦娥更要無。月宮幸有閑田地,何不中央種兩株。」嘴里隨口念著,又抬頭看了看天,大好的日頭,哪有什麼月亮。想著想著,又自嘲地笑了笑。眼看中秋就要到了,可笑的是自己無親無故,連被自己看作親人的伊塔也……
「誰在那里!」園中深處竟然傳來突兀的一聲,不渝被嚇了一跳,站在原地也忘了開口。
層層疊疊的桂樹後急急走出一個身著墨綠衣裳的女子。臉部的線條不是很柔和,一雙濃黑的眉毛緊緊地皺著,眼楮很大很有神,但此刻卻帶著一絲警惕和不滿。不渝入宮不過半個月,對宮里的人還不是很熟悉,只是看她的裝扮便知身份不低,只得乖巧地笑了笑走上前,卻也不知道該不該請安。
那女子身邊的一個藍衣丫頭立即上前叱道︰「見了金美人,還不速速請安!」
稍一思量,便知面前的這個金美人,便是那個從北羌找出代替自己的人。听聞原名叫阿拉坦-薩仁,改後的漢名為金如月。只是沒想到剛一入宮,便已是正四品了。沒再多想,便俯首向前幅了幅身子︰「秦不渝給金美人請安。」
「秦不渝?」金如月眯起了眼,玩味地看著她,「我想我知道你。」
「是。」不知她此話是何用意,只得乖乖地應聲。
「主子,她好像是在文政殿里當值的。」那藍衣丫頭上前一步,在金美人面前說道。
金如月點了點頭,看著一直低著頭的不渝,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幽幽道︰「果然很像吶。」
不渝看著她明明帶著笑卻又眼神尖銳的眼楮,下意識地躲閃開。
金如月也沒再追究,收回手正準備離開,卻又突然想起什麼,從頭上拔下一支鏤空的金簪,遞給身邊的藍衣丫頭︰「蘭欣。」
蘭欣接過,走到不渝面前,俯視著她將手中的簪子雙手奉上。只听金如月站在身後說︰「畢竟都是北羌的人,這支金簪就是賞給你的。以後,好好做你該做的。」
「不渝謝過金美人。」說罷,恭敬地接過金簪,又听她幽幽地嘆,「這眼看中秋將至,也不知能否見到家人。」突然得知被選入宮,自己也不知是喜是悲。北羌才剛向別人投降,自己竟然就要和家人分開。她收回恍惚的眼神,凝視著不渝,輕聲道︰「如今這宮里,你我也算得上是家人了。等中秋那日,能幫我做些北羌族的餅子嗎?」
又是一個家人了。想當初娩妃娘娘就曾說過自己與她便是家人,難道在深宮中的妃嬪當真此般孤寂?即使想著這些,卻仍是一口應了下來。
握著簪子,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新采摘的桂花仍然在托盤中散發著幽香。她放好托盤,轉身走到自己的箱子前,將簪子小心翼翼地包了起來放置好,又將箱子鎖了起來。
想到答應金美人的事,又是一陣苦惱。雖說在北羌待了那麼久,卻當真沒有注意過那兒的餅子是何做法,只知道是蕎面為主,以牛羊肉為餡,可具體其他的工序自己也並不清楚,看來需要向御膳房的師傅們問問了。眼下,還是處理這些新鮮的桂花來得重要。
她取出一個大的長頸瓷瓶,將桂花倒入其中,又從糖罐中舀了兩大勺的糖漬放了進去。這樣,桂花的香甜味便不會輕易消散了。如果直接晾曬干,那就成了沒有香氣的花渣了。
「等這桂花腌制好,就可以做桂花糕了!啊,還可以做桂花酸梅湯,桂花蓮子羹,桂花藕粉呢!」忽地眼神又一黯,「不過,要等到夏天了。也不知這瓶子能不能保存那麼久。」
剛才把瓷瓶放置好,就見門口處的光線一暗,一個身材嬌小的丫頭走了進來。
「容卉?」來人正是潛心殿里的丫頭,只不過自己和沁兒打交道比較多,這個容卉倒真的沒怎麼相處過,那麼今日她來又是?
容卉上前笑語道︰「咱們娘娘請秦姑娘去潛心殿一趟,要是沒事,現在就走吧。」說罷,挽起不渝的胳膊,便準備拉她出屋。
「等,等一下,」不渝急忙拉住她,小聲地嘀咕道,「陛下不是不允許我私自見娘娘的嗎?」
「娘娘跟陛下提過,陛下允了的!快些走吧!」容卉不容她多說,便拽了她向潛心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