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桂園里熱鬧非凡,園外卻寂靜無聲,一片月華如紗般籠了下來。
不渝隨意地繞著路,如今人們都聚在華桂園,也無人能夠在這個時候干擾到她。不想,走著走著,竟到了永硯殿前的沉星湖。湖口處一條小小的河流將湖里的水與外面連通起來。
不渝順著那條小的流水走著,竟一時突發奇想,向留在永硯殿的宮女討了一些燭火,便順著路揀了許多大片大片厚實的落葉。不渝坐到地上,專注地擺弄起來。剪出一小截的燭火,取了落葉小心地托起,便慢慢地放入河流中。不一會兒,水面上就是星星點點的火光,煞是好看。正在愣神看著,背後竟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你在做什麼。」
這一嚇,心髒都似要跳出來。不渝驚慌地回頭,確是劉寰之的臉。
眼神一黯,口中輕喝︰「你怎麼在這兒。」
劉寰之輕笑出聲︰「似乎沒有旁人的時候,你對我就特別無理。」
不渝吞了吞口水,理了理衣服準備起身行禮,卻又被他一手按下︰「沒有旁人就不必了。」聲音里竟是按捺不住的笑意。
懶得再和他羅嗦,既然不需多禮那就繼續無理好了。不渝又轉過頭去,盯著水面上漂浮著的點點火光。
劉寰之就著她身邊坐下,指了指不遠處的近月亭問道︰「既然來了這兒,怎不去那里賞月呢。听嵐後姑姑說,那里是賞月的最佳地點。」
「那就留給陛下和娘娘賞好了。」話剛月兌口而出,不渝就煞白了臉色,自己怎的說出這般話來。心慌意亂地去看劉寰之,他也似乎很愕然。可沒一會兒,便又展露了笑容︰「那你就到這里做這個?」他又指了指水面上的燭火。
不渝見他不追究,便也定下心來,但也不答他,只低聲問道︰「怎到了這里?」
「奉嵐後姑姑之命,回來取東西,一會兒就回去。」他頓了頓聲,突然又放低了聲音,嘴唇似乎快要貼到不渝的耳朵,「我知道林姑娘是誰了,只是我根本沒有想到竟然就是嵐後姑姑口中手的那個娩妃。」
「你,不要多事!」不渝急忙轉過臉,剛好正對上了他清亮的眸子。他帶著笑意的眼中,正倒映出氣急敗壞的自己。手,緊緊地攥成拳,一種畏懼從心中升起。
劉寰之溫溫一笑,又拍了拍她緊繃的肩︰「放心,不要過于緊張了。我不是喜歡惹事的人。」轉過身子,就徑直向永硯殿走去。
當真會沒事的嗎?不渝環著膝蓋,又愣了神。其實自己根本就不知娩妃究竟是何事,更不知道她究竟是好是壞,但就是一味單純地想去保護她。這當真讓人覺得奇怪。
寂寂的夜。
汐娩站在前庭中,倚著那株丹桂樹,仰頭望著蒼穹中的明月。身後的人輕輕地環了上來,下巴擱在自己的肩窩上,呼出的氣落在耳後頸上,癢癢的,卻又渾身一暖。蒼珩擁緊了懷里的人,輕笑道︰「娩娩,你親手做的桂花糕,朕歡喜得緊,」他頓了頓,伸手籠了籠她耳後的發絲,「已經堪比她做的了。」
剛剛放松下來的身子又緊繃到了一起,笑容尷尬地停在了唇邊。她拉過他的手,轉過身子正視著他,淺淺笑著︰「秦姑娘教我做這糕點時曾說過,陛下在文政殿里享用的桂花糕,其實是那個叫織錦的丫頭做的,不是她。」
蒼珩的手一緊,眸子幽暗,靜了半晌才爽朗地笑開︰「沒想到是那個丫頭,手藝不錯,不錯。」
看著他毫不在意的笑,汐娩握緊他的手,柔聲道︰「陛下,今晚留在這兒嗎?」
「不,朕要去永硯殿陪嵐兒呢。」蒼珩低下頭在她的唇邊輕輕烙下一個吻,凝視著她的眼楮笑道,「每年中秋,朕都是得去那兒的。不管怎麼說,她也是皇後呢。娩娩,就自己一個人過吧,小心著涼了。」
「是,陛下。」聲音竟掩藏不住的失落。明明是知道他必定不會留下,但親自從他口中得知,卻又有些隱隱地不悅。究竟是什麼時候,自己開始在意這麼多了?當真可以很快完成任務嗎?當真可以瀟灑地離開嗎?
沒有他在的庭院立即冷清了下來,月光冰冷如水,黯黯的樹影形狀可懼,桂花的香竟也帶了一分冷。秋意正濃。
接連著被冷落,心里滿不是滋味。
他,究竟在不在意自己。
這似乎已經不僅僅是關乎自己的任務了。
「娘娘,回屋吧。」沁兒拿著厚厚的披肩將她環住,看著她沒有神采的眼神,輕喚道,「娘娘,夜深了,早點入寢吧。」
「恩?哦,好。夜的確深了。」回過神來的汐娩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自嘲地一笑,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
門被輕輕掩上,無人的庭院中秋風乍起,落花簌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