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兒,去請陛下過來,只說汐娩親手做了一道陛下愛吃的玉脂魚蓉羹,想讓陛下過來嘗嘗。」汐娩對著菱花鏡小心翼翼地重新描了一遍眉,對著鏡子中的沁兒吩咐道,「啊,還有,讓容卉早殿外的院子里系個繩索秋千。」說罷,便沖沁兒咧嘴笑了笑。
沁兒心下頓時了然,也跟著喜上心來:"是啊,清明就是要玩秋千的。」說完立即跑了出去。
走到小廚房內,汐娩便立即卷起袖子濯淨手,吩咐了一旁的師傅幫忙指點著。煮水,下魚肉,待微火煮熟後又撈出碾成碎泥。又將一鍋肉湯燒開後倒入了方才的魚肉泥和事先備好的雞肉丁、香菇丁等。待水再開時便放了些濕澱粉,攪拌後便做成了面前的玉脂魚蓉羹。
滿意地看著擺上台的戰果,汐娩心滿意足地笑了。這是她的第一步,萬萬不能出錯才是。眼看蒼珩過來的時間也該差不多了,便帶了容卉走到院子中透透氣。轉眼瞥到系好的那個繩索秋千,便回頭對容卉輕笑道︰「你在後頭幫我推。」
高高蕩起的秋千,隨風飄揚起來的裙角,還有站在秋千上綻放的笑顏,和諧得如同一幅畫,讓人一眼望去便移不開眼去。汐娩緊緊地攥著繩索,望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天,仿佛伸手便可觸到。她忽的一笑,覺得什麼都近了。機會仿佛那道繩索,只要她緊緊地抓住了,便不會有掉下來的危險。
只是,隨著時間的流失,她的笑再也無法保持住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攥著繩索的手心也泛起一片紅,傍晚起的風卷起了地上的落花,裹近了她飛揚的裙角里。等了這麼久,他卻沒有來。想到殿內或許早已涼透的魚蓉羹,還有她那麼多那麼多的心思,全都沒有機會讓他嘗到了。她所有的機會,終是要靠他來給予的。
遣開容卉,獨自坐在秋千上。良久,一滴冰涼的淚滴「啪嗒」一聲砸到了手臂上,她才恍然醒悟過來,她真的為他落淚了。不是因為任務無法完成,而是因為他不肯為了自己而來。自嘲地笑了笑,便迅速抹去了眼淚,起身朝殿內走去。她,是不是該放棄了呢。
「朕想知道你究竟能等多久,沒想到也不過才這麼一會兒。」身後突然響起蒼珩的聲音來,汐娩的心跳似乎在那個瞬間停止了跳動,但很快她就听到了恢復跳動後的激烈。緩緩地轉過身,便迎到蒼珩直直看向她的眼神,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地蜷縮到了一起,那份畏懼到想要逃的想法又開始佔了上風。
「陛下……」微微開了口,卻又一時啞言,只是下意識地躲閃開他灼灼的目光來。
「朕特地為了魚蓉羹而來,進去吧。」蒼珩不再理會面前的人那謹慎小心的神態,徑直走進了大殿。剛剛還充滿了歡喜的心里頓時又被澆了一盆冷水,她就真的那麼想逃開他嗎?那麼對她冷淡,也應該是如了她的願才是,怎麼又會想到親手做魚蓉羹來討好他呢?對他來說,她也是無法看透的。從來沒有因為他而與別的嬪妃爭風吃醋過,更沒有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與別人勾心斗角過,仿佛從一而終都是那麼淡然的模樣,究竟是對他的感情胸有成竹,還是對他根本就毫不在乎?她對他,從來沒有放開心。他對她,也無法完全放開心。無法信任彼此,便只能是這樣了嗎。
剛踏入殿內,忽然見汐娩疾步從身後走到自己的前面,神情頗不自然。她仿佛故意站在蒼珩的面前擋住了他的視線一般,主動攬住了他的胳膊,將他引到紅木桌旁︰「陛下,我讓容卉將玉脂魚蓉羹端上來,您先坐這休息休息著。」
蒼珩蹙眉看著她刻意堆起來的笑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可什麼還沒看到又被她拽向了桌子。剛剛坐定沒多久,汐娩就急忙站起身來念叨著︰「那容卉怎麼動作這麼慢,臣妾親自去看看。」說完,便迅速地掀開珠簾快速地走了出去。
蒼珩的目光越過 啪作響的珠簾,只見那個身影急急地跑到了旁,摞起了兩個木牌狀的東西,交給了一旁臉色煞白的沁兒。蒼珩的臉色立即黯了下來,直到汐娩又笑眯眯地走回來時,他才盡量地緩了臉色。
低頭嘗了一口玉脂魚蓉羹,蒼珩滿意地笑了笑︰「味道不錯,比御膳房的師傅做的都好。」
「那,娩娩以後都給陛下做。」汐娩順口便應了過來,可話音剛落便意識到自己這番話里的無法掩飾的親近。
蒼珩的臉色一凜,轉瞬便笑了開來︰「那娩娩可要說到做到,那天朕想吃了,你就得給朕做。」
「噯,是,陛下。」輕輕地應了一聲,便又垂首不語了。明明是自己想要得到的結果,可眼下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嘆息,總是有那麼一股酸酸的滋味在心頭環繞不去。以後自己可以放心地設下陷阱看著他去跳,可沒想到自己仿佛也離那個陷阱越來越近了,如果沒有背負的責任,她寧願和他一起跳下去的。只是,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也不知道娩妃娘娘怎麼樣了。」另一處的不渝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從得知她最終下了決心後,她就沒有放下心過。
一旁幫忙推著秋千的雲繡笑開了︰「秦姐姐,娩妃娘娘有什麼事要擔心啊?」
「哎,你不知道的。」不渝扭過頭,朝著站在地面上笑嘻嘻地看著她的雲繡嘆道。秋千落回了地面,她急忙伸出腳站定,回頭問她,「你說陛下到底最喜歡哪個妃子啊?」
雲繡張了張嘴巴,指著不渝半天才說出話來︰「秦姐姐,你怎麼也開始關心起這種問題來啦?」
「偶爾也是很想知道的,你說就是。」不渝模了模鼻子,轉回頭去又開始蕩了起來。
雲繡站在她身後看這她的背影,歪著腦袋在心頭默默地納悶了著︰「難道她也想躍上枝頭變鳳凰?可先前不是說絕對不可能的嗎?或者說是恢復記憶了,便改變決定了?」
「怎麼了?難道你也不知道?」半空中飄下來不渝故意拉得長長的聲音。
雲繡偷偷地瞪了她一眼,急忙開口道︰「我當然知道啦!陛下最喜歡的當然是貴妃娘娘啦!」
「哧——」的一聲,不渝立即伸出腳踩地停住了秋千,回頭不可思議地看著雲繡︰「當真?陛下最喜,最喜歡……」眼神一掃,竟然看到站在雲繡身後不遠的地方,竟然有道熟悉的身影正遙遙地對著自己笑,不渝慌忙閉嘴,差點咬住了舌頭。
「司,司徒大人。」見已經沒有辦法躲掉,只得下了秋千朝司徒景修走了過去,「大人還沒有回去啊。」
司徒景修看了看她憋得紅紅的臉,輕笑出聲︰「剛去見了王爺,眼下就回。你,怎麼問起陛下的事來了?」
「我,我就是……我……」不渝企圖解釋,可愣了半天也不知什麼理由恰當,只得又悻悻地閉了嘴。
看著她啞口無言的模樣,司徒景修的心也下沉了。看來,她對陛下的情義絲毫未減。難道她不知道這樣傷害的只可能是她自己嗎?或許,還有他吧。
「以後這樣的事別再打探了,讓人抓住了便有你的苦頭吃。」斂去了笑,他看著她警告了幾句,見也沒有留下的理由,便不得不抬腳離開。
在他經過自己身邊的那一刻,低著頭的不渝不禁握緊了腰間的那枚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