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仿佛突然就陌生了起來。陽光是慘白慘白的顏色,淡薄地似沒有絲毫溫度。剛剛從地牢中走出的兩人,因為習慣了長久的黑暗,一時無法承受這刺眼的光芒。下意識地伸手擋住眼,酸脹的雙眸已經沁出了淚。
提著軟綿無力的雙腿,剛跨出一步就差點栽倒在地,幸好身邊的人及時地扶住。不渝訕訕地笑了笑,捶了捶發麻的腿輕罵道︰「現在就不管用了!連路都走不了!」
司徒景修輕笑出聲,長臂一伸已將她拉到了身後,自己也已蹲了下來︰「上。」
「不,不用了吧。」不渝張皇失措地四處看著,眼下可不是在地牢中啊。可一旁領路的侍衛已不耐煩地催促道︰「還請不渝姑娘快些吧,陛下還等著呢。」
听到連連的催促,她也不好意思起來,漲紅了臉蹭上了司徒景修的背。小心翼翼地環住他的頸子,臉側向一邊貼在他的背上,耳朵里只咚咚響著陣陣的心跳聲,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他的。
秋意漸濃,風掃落葉的沙沙聲伴隨著他們交融在一起的呼吸和心跳,不渝眯上了雙眼,只覺周身不再是黑暗血腥的皇宮了,是天之涯,是海之角,是任何一個可以拋卻一切煩惱心事的地方。她趴在他堅實的背上囅然而笑,眼底眉梢都透著情不自禁的喜意。
仿佛只是頃刻間,秋風勁掃,滿目蕭瑟。腳邊的落葉滾滾地翻騰著,一波一波地翻涌向前去。耳邊只听那領路的侍衛突然叩拜在地︰「小的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司徒景修也已經立定,卻只是站著原地恭敬地道了一聲︰「司徒景修給娘娘請安。」
「站著請安?這算是怎麼一回事呢?」楊心湄揉著羅帕掩住了口鼻,扭頭咳了幾聲,「才做幾天的囚犯,就忘記最基本的禮儀了不成?」
不渝緩過神來,急急地拍著他的背想要下來,可司徒景修卻鎮定自若地對楊心湄道︰「還忘娘娘恕罪,臣要帶不渝姑娘去見陛下,可如今不渝姑娘雙腳無力走路,所以冒犯了娘娘,還望娘娘大人有大量。」
「是嗎?」楊心湄走上前轉到了司徒景修的背後,笑盈盈地看著不渝,「不渝姑娘好福氣啊!連娘娘我都要靠兩條腿走路,你倒是好大的架子啊!」
不渝張口結舌,只得偷偷地掐司徒景修的背,臉上忙堆著笑︰「娘娘恕罪,不渝哪來的福氣啊,不渝能走,能走的。」說著就開始掙扎起來,手中的力道也大了些。這個司徒景修到底在做什麼呢!
「怎麼沒福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楊心湄甩了甩衣袖。
好不容易讓司徒景修松了手,她慌忙跳了下來,腳腕卻一崴,身子就傾斜了過去,差一點就摔到了楊心湄身上。司徒景修連忙拽回她,穩住她的身形才慢慢地松開了手。
楊心湄花容失色,撫著胸口連聲道︰「罷了罷了罷了,既然都要去見陛下,那就一起吧。」
慢慢地跟在後面挪著步子,走了半會兒路,腿也慢慢地有了知覺。她一模鼻子,扭頭對攙著她的司徒景修喜滋滋地說道︰「好了,能走了。」
看著她喜笑顏開的臉,司徒景修松開了手,可心里卻一直沒有松開。她仿佛一直都是這樣,哭過轉瞬就笑了,仿佛沒心沒肺的樣子。可到底掩藏了多少悲傷在心里?不予人說的心事有多少?她從來都不說,他也只能猜。雲繡的死,頌兒的死,還有嵐後的死,到底在她心里留下了多大的陰影,恐怕她自己也不明不了吧。
看著她連蹦帶跳地跟上前去,他也只能搖了搖頭,加快了速度趕了上去。
一路上,楊心湄的神色都異常的嚴肅,絲毫沒有方才的傲慢之色。不渝緊跟其後,拉住了一旁的一個小丫鬟,低低地問道︰「是不是真的是金美人害死了殿下啊?」
那小丫鬟連連擺手說不知道,但最終耐不住她的死纏爛打,才將金如月被禁足在靜心殿中的事說了出來。她伸著食指掩在唇上,小心翼翼地嘀咕著︰「金美人不承認是她做的,陛下也沒法子,而且,還有咱們娘娘護著在,所以一時也不能拿她怎麼辦。」說完,就抬眼瞧了瞧前方的楊心湄,見沒什麼大礙,又絮絮道,「其實那金如月也一直嫉妒咱們娘娘來著,可咱們娘娘卻宅心仁厚,一直待她如親姐妹。這次她害大殿下,不知哪日就來害咱們的二殿下了。」她努了努嘴,擺手道,「今兒我可說對了,若娘娘知道了,還不打爛我的嘴。」說完,就朝一旁跨了一步,離不渝遠了一些。
禁足?不讓出門了?是不是等于打入冷宮了?不渝慢慢地挪回到司徒景修身邊,低低地問︰「金如月被禁足了,到底是不是她啊?」
司徒景修兩手一攤︰「誰知道?」說完,竟然就大搖大擺地朝前走去了,丟下傻愣在原地的人。
「你不知道還有誰知道?」看著他的背影,不渝喃喃說道。他,好像完全就變了一個人啊,原來冷冰冰的那個人去哪了?不渝模了模腦袋,急著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