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的時候,身旁的牆壁上正映出一個淺灰的暗影,室內是柔和昏黃的光。門窗緊掩,只余了床榻前一扇小小的窗,脈脈的斜暉恰好輕輕柔柔地從窗欞中透進來,覆在了床榻上的錦被上,如同一面金色綢紗。
只覺得手臂麻麻地,似乎有螞蟻啃咬一般,她動了動,卻沒有抽出來。直到頭撇過去,才看到趴在她胳膊上睡著的人。她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唇,望著那個毛茸茸的腦袋笑來出來︰「公主?公主!」
「嗯?啊!你醒啦!你終于醒過來啦!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呢!」蒼珞揉了揉眼楮,看到不渝帶笑的臉,竟然嚎哭了起來,眼淚嘩啦啦地滾了下來。
不渝不禁啞然,尷尬地收回笑,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臂坐起身來︰「不過就中了軟筋散而已,哪會死?」
「我,我以為,」她一把抹掉眼淚,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我看你衣服都,我以為,你出事了。嗚嗚嗚嗚,幸好你沒出什麼事,否則司徒大人肯定會打死我的。」說著說著,她又抽噎了起來。
听到那個人的名字,不渝的心一喜,連忙抬起頭來四處看了看,卻根本沒有他的半分身影。可那溫暖的感覺是如此的真實啊,總該不是夢吧!是他,她肯定是他,在她那麼絕望的時候,是他拯救的她。她都知道,只是,他人呢?
留意到她滿懷希望的眼神漸漸變得黯然了下來,蒼珞吸了吸鼻子,好笑地說︰「他進宮見陛下了,今天一早上就去了還沒回來呢。他昨晚就一夜未眠了,現在又忙了一天,果然是司徒景修呢,都不知道累!」
不渝皺起了眉頭,四處又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周圍,才遲鈍地意識到這里是司徒府。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經被換過的衣裳,拉過蒼珞的手︰「他救的我?」
「嗯,我不敢回宮找父皇,所以就只能找他了,可是他听我說完後的臉色也很嚇人啊,就像是要把我給吃了似的。」蒼珞低下頭撇起了嘴巴,一臉委屈的模樣。
不渝笑了笑︰「你沒事吧?逃走的時候沒被他們發現?」一道細細的血痕進入了她的眼簾,她急忙伸出手去撫上蒼珞的臉,「這是怎麼了?還有你的臉怎麼,這麼髒?」
「哦,嘿嘿,你當時推我出去的時候把我給推臭水溝里去了!本來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剛準備開口罵你來著,就突然听見尤鳴莨恐嚇你的聲音,」她的笑漸漸地消散了去,認認真真地盯著不渝的眼楮,「謝謝你救了我,你是本公主的救命恩人!」
「難得听到你說謝謝,」不渝笑得眯起了眼楮,似一彎撒滿光輝的月,伸手輕點她的鼻尖,「也難得看到你哭。救命恩人就罷了,那麼大的帽子戴不住呢。」
「還有更大的帽子呢!」蒼珞不樂意地拍下她的手,又恢復了一副蠻橫公主的模樣,「知道嗎,現在你的身份都堪比我了啊!敏賢郡主!」
不渝的雙瞳緊縮,眼楮也越睜越大,說起話也口齒不清起來︰「什,什麼敏賢郡主?」
蒼珞一骨碌爬下床榻,抽出聖旨出來,字正腔圓地喊道︰「聖旨到!」
雖然依然混混沌沌,但一听這句話還是連忙掀開錦被下了床來︰「秦不渝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秦不渝有救主之功,更有探凶之勇,且為後妃林氏胞妹,現賜于封號,敏賢郡主!欽此,領旨謝恩。」
話音落下,卻只有一片寂靜,連呼吸聲都听得不真切。蒼珞低下頭盯著發著愣的不渝,提醒道︰「干嘛呢?接旨啊!」
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她屏住呼吸望著那卷明黃的聖旨,吞了口口水,張開口干澀地答道︰「秦不渝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蒼珞興高采烈地將聖旨遞到了她手中,拍了拍依舊有些痴傻的她︰「高興嗎?現在可沒人敢欺負你了!」
慢慢地直起身來,不渝幽幽地轉著眼珠子看向喜笑顏開的蒼珞︰「若是公主您不欺負了,那才真叫沒人欺負了。」
「才當了郡主,就敢和本公主叫勁了不是!」蒼珞捋起袖子,佯裝就要撲上去,卻被不渝一臉嚴肅地推了開去。
「尤鳴莨被抓了嗎?劉丞相呢?」她收起聖旨坐回蒼珞身邊,暫時將那突如其來的降旨扔在了腦後。
蒼珞卻突然耷拉了腦袋,片刻就抬起臉來氣鼓鼓地罵到︰「他們一定逃不出父皇的手掌心!父皇現在已經派了吳統帥去追查了,肯定會把他們給一一揪出來的!」
「怎麼?讓他們逃了?」不渝緊張地湊上前,抓著她的袖子追問到。
「是啊,司徒大人趕到劉府的時候,劉丞相就已經不在府上了,更別提尤鳴莨了。找到你的時候,只看到兩個守在門口的丫鬟,但她們竟然都是啞巴,什麼也問不出來!今天早上劉丞相就沒來上早朝了,看來真得不見了。」
看來,劉丞相真的和他們是一伙的了,而且當時也听尤鳴莨喊他師傅。原來姐姐一直未見過的師傅竟然就是堂堂的一國丞相!若他真的是抱著叛國謀位之心,那嵐後知道嗎?知道自己的父親暗地里一直對付著自己的夫君嗎?還有,劉寰遠呢?他知道嗎?還是,他也是其中一員?心里越來越緊,本來逐漸清晰的網漸漸又抽緊了,究竟何時才是盡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