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三日前擇婿規則里說明過,考試要以取銀牌先後而排序,故此首先由周文斌應試,肖清洲排在第二,宋培德居末。
肖清洲一向心思慎密,此刻得知自己排在中間,就開始合計上了,等會兒自可先看周文斌如何應付,自己不致手忙腳亂;而且宋培德排在自己後面,很多地方自己都可搶得先機,不致拾人牙慧。嗯真是天助我也!
誰知在為棟詳細說明第二關考試方法和規則之後,肖清洲的小算盤可是全數落空了。第二關里三人要分頭單獨進行,地點卻是在後院廂房。由程府家丁引領應選人至入口處,限時半個時辰由應選人在里面自行尋找出口,規定時間內出得廂房便算過關。過關之人可再回到此廳,等候第三關考試,而限時內找不到出口者第二關便遭淘汰。
周文斌听後有點兒暈有點兒傻,遲疑地看了為棟一眼,見他含笑對自己點頭,似有鼓勵之意卻再沒半點兒提示。無奈之下轉身,周文斌隨一家丁出得廳堂趕往後院廂房應試。
肖清洲一直在精心計量時間,眼瞅著時辰已到,周文斌仍未返回,肖清洲是喜憂參半。不知那廂房中有何古怪,周文斌半個時辰都走不出來?那自己又能否過關呢?正自思量間,卻見周文斌已由家丁領著回到廳堂之中,坐在椅上不住揮袖拭汗。肖清洲急忙質疑為棟︰「時辰已到周公子才返回來,可也算他過關麼?」
為棟微微一笑,頷首道︰「時限由應選人踏入廂房開始計起,直至出得廂房為止,往返廳堂的時間並不計算在內。」肖清洲這才恍然,適才還以為周公子已經出局了,看來卻是樂觀得太早了。
當下輪到肖清洲被帶至廂房前,打遠他就上下掃視廂房,到得近前更是東瞧西望,眼見外觀確與平常廂房無異,難道其中另有機關?這時身後有人提示他計時開始,肖清洲忙舉步入內,卻听身後 當一聲房門緊閉,霎時眼前漆黑一片。
肖清洲驚疑不已,此刻未及午時,正是天光大亮之時,此間卻怎的如此黑暗?看來大不尋常,肖清洲心中警惕步步為營,小心翼翼往里模索著前進,邊走邊數自己腳步,大約走出三十幾步,前面方才有物擋路,伸手一模果是堵牆。肖清洲欣喜不已,未料自己如此便得以輕松過關,看來今日之事必能得己所願。
當下沿著牆壁細細模索,終于尋得房門,肖清洲用力一推,卻是毫無反應。又再尋找門環,可任他上下左右模了個遍,也沒找到任何借力之處,這門竟似無稜無窗整個一塊木板而已。肖清洲激靈一下反應過來,這門定是誘自己在此浪費時間的!思及此處他立馬轉身,又沿牆壁向旁模索,卻又觸及另一塊門板,也是光禿禿地滑不留手。肖清洲大呼詭異,不禁遲疑了一下,莫非他們引自己來此卻是另有所圖?這麼一尋思,肖清洲的汗可都下來了。轉念再一想,不管如何今日先得月兌困才是,肖清洲鼓足勇氣又繼續模索,好半晌過後終于被他找到真正的一扇門。用力一推房門吱呀一聲向外開啟,肖清洲眼前大亮,這才把心放下。可還沒等他邁步,卻驚見此處仍是一個房間,和適才所經黑室是相互連接的。這間看似是里屋,卻空蕩得很,只在屋角處放一小幾,上面有一把茶壺一只茶碗。茶碗很普通,那茶壺卻是嘴粗肚小怪異得很,近前細看,碗里盛著半盞茶,舉起茶壺一晃也是滿滿一下子水,正疑惑間肖清洲感覺茶碗下面好似壓有什麼物事,挪碗取出,卻是疊得四四方方的小張薄紙,展開得見上面三個大字︰請飲茶。
肖清洲正覺口干舌燥,卻是不敢冒然行事,直覺認定此乃陷阱,隨即放紙于幾上,又再四處觀望。
一看之下更是大呼不妙,此屋四處牆壁之上都設有一門,全部一模一樣,除自己適才進來那扇之外,想必只有一扇是通往正確方向。卻是哪一扇呢?肖清洲上前一一推開查看,卻見每扇門後不遠都立有一人,右手邊這扇門後有一老翁,中間那扇有一少女,左手邊那扇有一幼童。他們好似站在一個狹小的過道里,在他們身後又各自設有一小門,看來是通往三條不同的道路。
肖清洲此刻更感驚疑,心說這是什麼陣仗?不敢理那老翁和少女,他只走到那名幼童身前,俯身問道︰「請問這位小兄弟,你可知哪扇門通往出口方向?」肖清洲看那幼童大約六七歲左右,扎著一條沖天辮兒,虎頭虎腦的樣子很可愛。只見他小脖兒一歪,眨巴著大眼楮不住地斜愣自己卻是半聲不吭。肖清洲心中一動,伸手入懷模索半天,卻是沒有什麼可拿來逗引孩童的物事,無奈取出一張銀票來,在幼童眼前一晃道︰「小兄弟,這可是張銀票你見過沒?只要你告訴我出口,它便歸你了。」
那幼童見狀圓睜雙目,想了一下才道︰「我也不知出口是哪個,但我娘告訴我說這里有一處通往池塘,推錯門時便掉了下去,里面可有水怪哦!所以我都不敢亂闖老老實實呆在這里。」說完大眼不住瞄那銀票,貌似垂涎。
肖清洲听罷哭笑不得,此處位于廂房又哪來的池塘,更不可能有什麼水怪,想是他娘用來哄他听話的誑語。不過雖未得滿意答案,肖清洲卻是不忍心唬弄小孩子,便扯著一抹笑意將銀票塞入幼童手中。轉身出來欲再尋問那名少女,卻听老翁在旁喚他︰「這位公子,老夫見你本性善良,便教你一個乖,快來走我這邊。」
肖清洲聞言猶豫不決,心知此間機關重重實是不敢輕信于他,沖老翁搖了搖頭,轉首再瞧那名少女。卻見她抿唇輕笑,悄悄把手一招,貌似引自己隨她而去。肖清洲又自忐忑,原地思量半晌,自己在此間轉來轉去了這半天,大致方向卻是沒變才對,那麼就應該順著左手邊走!肖清洲拿定主意便決然轉身返回幼童方向。幼童見他重來自己這里,咧嘴沖他一笑露出兩只小虎牙來,「公子哥哥,不知池塘里好不好玩,等下你可要告訴我哦!」
肖清洲不語,只大踏步越過幼童身畔,心說此番你們可是騙不倒我了,隨即推門便進,卻听「撲通」一聲,還沒等他叫出來便已身在水中。好在水沒多深,肖清洲撲騰兩下已是腳踏實地直起身來,卻見此間碧水清荷,可不正是個池塘怎的?只不過里面沒什麼水怪,唯有幾條小魚在身邊游來游去。
不及懊惱,就听岸上有人輕喚︰「肖兄!快點兒上來啊!」抬頭見是程為棟,肖清洲搖頭苦笑不已,邊往出爬邊自嘲道︰「程兄奇想天開遠非我等愚鈍之人所及,小弟實在是佩服佩服。」上岸後回頭一看,那廂房後身兒斜斜向池塘這邊延綿出來好長一片屋脊,適才在前面卻是半點兒觀察不到,真是奇了。程為棟長笑過後,領他去換過一身新衣,肖清洲忍了半晌終是抑制不住好奇,言道小弟此番認輸便是,但求程兄解疑。
為棟又是幾聲朗笑,便給肖清洲詳加解說,原來此關考的乃是膽識和智謀。而肖清洲膽量是有的,身處險地仍勇往直前,卻是缺乏急智,在那間黑屋里,門口兩側地上都擺有燭火,只需尋到一支點燃便可節省大半時間,而肖清洲卻兩眼一抹黑只于牆面上模索,才在里面折騰了好久。而接下來里屋的茶水只需照指示喝光,再由茶壺添水時便可由壺嘴倒出一條裹著油布的小紙來,上面明白寫著「向右走」三字,便是指引正路了。而肖清洲不只智謀不足更輸在疑慮之心太重,非但不肯飲茶,後經老翁明示仍舊不敢听從。其實即便他才剛兒選了少女那邊,也不過多拐幾個彎費點兒時間罷了,最後卻不致掉進水里,仍是能出得廂房的。
肖清洲默立半晌,方才點頭稱是,自己確是疑慮過了頭,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苦笑一下,又問那周公子是怎麼走出來的?
為棟說周文斌本是和肖清洲差不多,也在黑屋之中模索良久,後來才回過味兒在地上發現燭火的。待他進到里屋後是依言飲了茶沒錯,卻沒再續填,因此也未發現茶壺之中機關。不過周文斌卻在最後關頭善用謀略,悟到「人間正道是滄桑」,而選走老翁身後那扇門,這才走出廂房驚險過關。
二人正自談說間,就听下人來報︰宋公子已出得廂房過了第二關!肖清洲得知宋培德竟在短短時間內便輕松過關,可見他膽識過人又足智多謀,實在遠超自己之上,更是輸得心服口服。對為棟深深一揖,道聲︰「小弟此番真是長見識了,受益非淺,今日還要多謝程兄教誨,望日後有緣再敘,就此告辭!」肖清洲轉身要走,卻被為棟叫住,將一物事塞入他手中。
肖清洲低頭一看,正是自己三日前所簽文書,心中不解抬頭看向為棟,卻听他笑說︰「小弟與舍妹都敬重肖兄人品高尚,急公好義,有心和你交個朋友,故而以此文書相贈,當日所簽條約至此盡數作廢。明日程錦記即代為回稟公主並向所有來往友朋廣而告之,此後肖兄婚娶隨意,還願你早日得配佳偶。界時程錦記定大禮奉上,以慰此番相交相知之情。」肖清洲聞言感動不已,更敬為棟兄妹有勇有謀仗義磊落,輕拍為棟肩膀,言道你兩個朋友我肖某交定了!日後如有用得著肖某之處,自當鞠躬盡瘁萬死不辭。
若嫣一直在關注前廳動向,當她听說周文斌表現後,只微微頷首,已知周文斌沉穩有余,靈活不足。暗想這也是他一直痴戀自己的原因吧,周文斌應該是那種執著守成,認準一條道便義無反顧往下走的人。而且他顯然不太善于觀察,自己剛剛擺放前廳的那幅畫他自始至終沒有瞧上一眼,還有那茶壺明顯與眾不同,卻沒激起他半分好奇探究之意。
若嫣暗自輕嘆一聲,這時她終于明白周文斌一直沒能進駐自己內心深處的原因了。他用情雖深,卻總是一廂情願很少顧及對方的想法,也許是因為他還不懂感情是雙方的事,只以為自己一味地為對方付出便是有情有義了。若嫣以前沒想到這麼多,只是不由自主地沉迷于周文斌對她的深情和執著,認定他會待自己好,所以才會想著應該要接受他。
而此刻若嫣進一步了解了周文斌的性格以及他對待感情的態度與方式,便也真正地明確了自己的心意,一個男人只對自己好是不夠的,還得自己真心想要結納他愛慕他才行。而自己一直以來對周文斌的感覺不過是由感動和歉疚所堆積而成的好感而已,正如現下得知周文斌不能與自己心意相通,若嫣只是稍覺遺憾,卻並無太大觸動。
這時若嫣情感的天平已明顯傾斜至宋培德這邊,她早前便于前廳的屏風後暗自觀察宋培德,發現他一直在留意欣賞和揣摩自己新掛在廳角的那幅水墨山水,後來見他點頭而笑的神情應該已經看懂了。那是若嫣昨晚才畫出來掛上的,畫中高山流水古樹清風,大氣而悠遠,卻是蘊含高山流水覓知音之意,已然點明自己此番擇婿的心境和想要的結果。
再看宋培德如何得過第二關的,他進門後沒象周肖二人那樣急于向前模索,而是原地靜立片刻,稍後不進反退,一回身尋至來時房門,略微觸踫之下但听「嘶啦」一聲,竟被他自門上揭下好大一塊油布來!
要知此番為造成屋中漆黑效果,若嫣命人把原有的幾扇窗子全換成木板,嚴絲合縫不漏半點兒光線。只余那兩扇房門,卻是以油布細細粘附其上,進門那扇,油布粘在房門里側,這樣外面就看不出端倪來,而出門那扇卻是粘于其外了。沒料到宋培德目光敏銳,僅于進門時轉瞬一瞥便已發覺異樣來,待他將油布扯下,外面的光線自是透過門扉照射進來,便也用不到什麼燭火了,輕輕松松就進入里間。
若嫣得知後,對他的敏銳和急智也是萬分欽佩,便是自己乍然立于那黑室之中,也未必會想到如他那般行事。待宋培德進到里間後更是毫無懸念,他一眼就發現茶壺之中必有古怪,略加擺弄便取出藏于壺嘴之中的字條,連口茶水都不用喝便直接出關。
臨經老翁身邊時,宋培德還好整以暇地笑著和他打招呼呢。其瀟灑智識給一眾下人都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陸續向若嫣回稟時說起宋公子行徑,他們都兀自含著一絲仰慕笑意。
此刻若嫣心下雀躍不已,以前她只道宋培德風流不羈,雖才華橫溢卻難月兌張揚狂放之態,用情未必深長,是以一直對他的示好和用心懷有疑慮持保留態度。如今得見他對自己超常的舉動竟能如此理解和包容,又輕描淡寫般便已領會自己心意,怎不令若嫣心花怒放,衷心期待他下一步表現。
第三關便只剩下周文斌和宋培德二人應試。此關才是傳統意義上的考試,只見二人桌前各發一張紙,上面密密寫著一段話,似是說故事又似談問題。二人還未及細看,便听為棟在旁宣布︰此關題目為——問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