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一出此言,倒讓她們兩個面色都變。若蘭自是信以為真,當是為棟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不由心驚肉跳;而若嫣卻更是驚異,難道真有人在找若蘭?那會是誰呢?
不可能是為棟吧,因她知道他應該守在長安,照料程錦記的生意不說,還要溫書準備科舉呢。
可也許,為棟和家里人已經知道自己出事了?
若蘭恢復挺快,定了定神後走到武威跟前,背對若嫣向他遞了個眼色,然後沖門外一努嘴兒。
武威原本見她和若嫣共處一室似是已無恩怨的樣子,正自暗覺奇怪,當即心領神會,匆匆瞥了二人一眼抬腿就走。
他才一出門,若蘭就變了臉色,眼神中揉和著恨意和一絲得色,嘴角上掛著陰狠,沖若嫣揚起下巴一聲冷哼︰
「你們還當真是來尋我的?哼哼,可惜我卻不想回去。我現下雖過得不怎麼樣,總也勝過在程家低三下四仰人鼻息。而且,你以為我是無知小兒麼?
因著前事,你們怕不早就恨我娘倆兒入骨,恁般心狠地將我娘送官處斬,又怎會輕易原諒我,哼哼。
只可憐我,連娘親最後一面都沒敢見,就從此陰陽兩隔,正是這份刻骨深仇,才令我忍辱含屈撐過了這麼久,嘿!上天憐我,你竟自己送上門來,這一次,可是插翅難逃!
程若嫣,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死忌了!」
若嫣早在她翻臉之前就料想到這個結果,因此「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手指若蘭,狀若驚極地呼道︰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和大哥當真是為了你好啊,想要接你回程家過從前的日子,你為什麼不肯相信?
而且大哥馬上會找來的,你若不利于我,到時候卻要如何向他交待?」
若蘭聞言一聲輕笑,面帶不屑地撇了撇嘴道︰.
「他來又能怎樣?我便是要他當著你我的面,親眼看他最最親愛的小妹是如何死掉的,哼哼,好讓他知道悔不當初痛徹心扉的滋味!」
「那你自己呢?想過會是什麼下場嗎?你以為大哥會輕易放過你?」
「我?呵呵,這麼久來我顛沛流離苟且偷生,已早無生趣,如今既大仇得報,我但求一死。呵呵黃泉路上有你相陪,也算對我娘親有個交待了。」
若嫣眼見她已破釜沉舟,情知再說無用,于是抖手指著若蘭,顫聲道︰
「你,你好狠的心哪,當真不顧血肉之情……哦,好痛!你!居然下毒害我,那碗飯……」
然後手捧下月復蹲去,雙目緊閉狀甚苦楚。
若蘭有些緊張地看著她,情不自禁退後兩步,隨即放聲而笑︰
「好!好!好!娘啊,孩兒終于給您報仇了!」
見若嫣已痛倒在地,不住哀呼,她終是心虛膽顫,于是搶步出去,砰地一聲將門在外重重掩上。
若嫣口中仍在呼痛,眼楮卻已睜開,警覺地望著門口,過了半晌才緩緩坐起身來,靜悄悄來到門邊,又傾听片刻,才輕手輕腳推門而出。
原來她早從若蘭的神情舉動中看出破綻,料想她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因若蘭一向擅用心機又好面子,必不會在自己看到她的淒慘經歷後而狀若無事地再與自己如前相處。之所以會與她虛與委蛇,不過是想知道為棟那邊的情形罷了。
而且,若蘭喜好干淨,才剛兒屋子里如此邋遢,想是她在急切地找尋東西又來不及收的結果,現在看來,果然便是她在找藥下毒了。
于是若嫣將計就計,吃飯時背著她便是偷偷把飯菜一點點倒進衣襟里,然後又謊稱更衣,才將她蒙混過去。
出得房門,是一個小小院落,見四下無人,若嫣便要趕緊往外走,卻忽然听見不遠處傳來說話聲,辨是武威,她急忙又返身跑回屋內,避到隔間里面。
過不多時,有兩人的腳步聲走進,听他們略帶詫異的交談,似是不知若蘭不在這里︰
「哎?那個婆娘……呵蘭兒哪兒去了?才剛兒還在的。咳這位老哥,你先坐等片刻,她一會兒準回。」
「好好好,有勞這位兄弟,我大老遠兒跟來找蘭兒,可有幾月光景了,自不急在這一時,就等等無妨。」
「呃……嘿嘿,那個……老哥啊,我都把你引來這里,過會兒就會見到蘭兒了,你看,是不是……把我們才剛兒講好的那個……嘿嘿。」
「哦哦,好的好的,這里是五兩銀子,你先收好了。一會兒見了蘭兒,我再把另外五兩一並付清,你看可好?」
「呵呵好好,好的。」
這個男人聲音似有點兒耳熟,若嫣卻一時記不起是誰,但絕對不是為棟。听那意思,又好象他一直在找若蘭一樣。
嗯……莫非?是他……
沒錯,這人正是當日與若蘭一起從程府別院中逃走的連勝兒。
那時他被若蘭的嬌媚和巧言所惑,背棄了道義和待他不薄的程家,匆忙忙逃離了長安,本想與她長相廝守,和和美美一起過日子。
誰知若蘭只是權宜之下才想到要利用他的,壓根兒就沒想過要應承他什麼,更不可能當真委身于他這種地位低微的「下等人」。
二人一路上磕磕踫踫,沒少為這耍心機費口舌,只是若蘭一時離不了他,才被迫跟連勝兒同行了近月余。
連勝兒本也是機靈老道個人兒,日久便也看出若蘭的心思來,于是情急之下,便使出下作的招數來,強佔了若蘭的身子,以為這下她可死心塌地跟了自己吧。
若蘭原本心比天高的性子,自是不甘,一時與他情同水火,呼天搶地鬧個不休。
連勝兒既償心願,便處處護她讓她,日漸把所有重心都放在若蘭身上,痴迷得不行。
待若蘭終于辨明處境,于是潛下心來與他周旋,更哄得連勝兒團團轉,把兩人僅有的錢財都交與她手,又不斷教導一些行路打點等日常事宜,最終,被若蘭尋到機會悄悄溜掉。
連勝兒卻是個長情的人,心心念念只想著若蘭的好,怕她一人在外風吹雨淋險難重重,于是邊四處打零工賺錢,邊一路奮力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