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病後體虛,情急之下說出這番勸慰之詞,已有些氣力不繼。閉目喘息的當兒,擱在被上的手指也不覺輕顫了幾下,若嫣看在眼中更覺心酸,為著他的善良深情,也為自己的焦灼愧疚,越感難過與彷徨,于是便一發不可收,索性俯身他錦被之上,嗚嗚咽咽痛哭失聲。
周文斌無力再勸,也覺傷感不已,只得仰起臉來強自抑淚,隔了好半晌才重又垂眼相視,卻見她滿頭烏黑的秀發就近在咫尺,隨著抽泣聲輕浮微動,看起來那麼松軟,柔細,令人止不住心生愛憐。
他多想抬手輕撫上去,用自己滿腔的關愛和柔情去為她化解愁苦,平復委曲,卻因著太多的無奈,和難以言說的憂慮,只得僵著身子平躺在那里不敢稍動,猶疑良久,方低嘆一聲,「哭吧,全哭出來,你心里或許好過些,這些日子,也真苦了你了。」
周文斌這病直過得十余日,才終見好轉,可以坐起來用飯,在屋子里見見下屬,指點著處理些日常公務了。
而自從那日後,他便堅決地拒絕若嫣再過來看望自己,又嚴囑春杏收起那副拐,一定要看緊她,不許若嫣再隨意下床走動,否則的話,他便不顧體虛每日親來探她。
若嫣無奈,只得听從周文斌和覃農的指示,整日臥床將養,只命春杏勤去他處探望,來回傳遞些口信兒。
而縣太爺得病的消息,在覃縣儼然成了件大事,時常有人前來上門拜望,還全賴覃農多方推搪,才未過擾周文斌歇息。只李秀才又成了這里的常客,三不五時地過來,陪著他談談天說會兒話。
這日閑聊到李秀才家事,听他說起自己的表妹來走親,算計著前些日子就該到了,可至今沒個音信,也不知是不是出門前有什麼事給耽擱了。
周文斌隨口問,只她一人孤身上路,該不會是走失了?
李秀才失笑,絕無可能,這妮子生在鄉郊,從小就失了教養,瘋野慣了。前兩年常過來玩兒,這段路也不知走過多少個來回,熟得很。
見他言語中似含不屑之意,周文斌便有意取笑地道,走動如此頻繁,該不會是兩家有意給你們親上加親吧?
李秀才連忙搖頭擺手,非也非也,大人且不可錯譜鴛鴦。似那般刁蠻粗野的無知陋婦,如何與我配得,想我讀書千卷,娶妻自當要賢淑達理才是。
兩人這番話被隨侍在側的春杏听到,稍傾便轉述給若嫣知曉。她原是當個笑話兒來講,若嫣听罷,卻不由心念微動,隱約似有些預感,想了想又覺目前不大好說,便囑春杏留意李秀才表妹的消息,她到或沒到都勤打听著點兒。
又過了兩日,若嫣得知周文斌終于能下地行走了,不禁滿心歡喜。須知這半月來,她早在屋子里被圈得膩了,多想如前陣子般起來常做些活動,卻偏被覃農和春杏二人盯得死緊,又不能見他,差點兒沒悶出病來。
可就在周文斌腳步聲已近在門外之即,突听有人報︰巡撫大人稍後即到!請縣太爺快快去衙門口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