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段談話進行得非常艱難,楊弦少有的女性特質一下子全都呈現出來了。她一會淚光閃爍,一會沉默寡言;一會態度堅決,一會優柔寡斷。讓我不知如何對待。而我卻有一股豁出去的意思,一來想看看她對我們之間的關系到底抱著怎樣的態度;二來就是進一步表示我的決心。但我還有一種非常隱秘的心里,我好像不想就這樣離開她,這女人的經歷使我不肯罷手,這女人的魅力光芒四射。
之後楊弦期期艾艾的表情還是感染了我。那個夜晚,我還是言不由衷地和楊弦做了一次。楊弦配合著我。可是半途上,她忽地坐起,緊緊抱住我,熱淚盈眶,說︰「救救我,丁唱!救救我。」說著就把我吻了又吻,她情緒高昂,可瞬間又從浪尖滑落到谷底,把我弄得一驚一乍地。
後來,她睡過去了。
我看著燈光下她的睡姿,百感交加。這到底是怎麼的一個女人啊?除了她講述的之外,她的心里到底還有怎樣的傷痕?我還不下一百次地問自己︰丁唱,你怎麼成了這樣的人?你的內心可有愧疚?你對春凌的愛可是千真萬確的,可是經得起風浪的考驗的?
已經連著三天沒給春凌打電話了。不是我有意回避,而是我不敢。我想要是我听著春凌那清亮的柔美的聲音,我會不自覺地流露出感傷的。
這會,靜靜的夜色之中,我真的想起了她。我不知道回去後我要怎樣面對春凌。
楊弦睡得安穩,就像個孩子似的,嘴角處露出笑靨。但我想,剛才楊弦突然迸出的「救救我」是怎麼回事呢?
這真是個怪怪的又令人疼惜的女人。
大街上還有汽車發瘋一般地急駛,聲音尖銳,在寂寥又昂奮的夜空里這聲音突出且刺耳。
這個夜晚對我來說就似一年那樣長。
奇怪的是之後的半個多月,楊弦再沒出現在我的面前,她就那樣從我眼前消失了,無影無蹤了。
我神情恍惚,原本我就對那些邊際理論呀成本效益呀難感興趣,老師講的也是雲遮霧蓋的,使我不知所雲。只有一樣事情牢牢佔據我的心頭,那就是楊弦狐媚的樣子。我翻江倒海的心潮難以平靜,可是我強迫自己學,那些枯燥的理論和公式是我目前最好的鎮定劑。有那麼些晚上,當我一個人靜下來時,我認真地思考了春凌、楊弦二人和我關系的定位。我反復權衡,甚至無恥地將她們比較。後來我對自己說,我愛的還是春凌呀。我盤算著下一步對待楊弦的辦法,我知道對楊弦我只有憐惜只有好奇,雖有也有幾分期待,可這不是愛,絕不是的。我還輕念著春凌的名字,說,春凌呀春凌,我的荒唐不是我的所願,你能原諒我嗎?我不想再在深夜里做夢了,我要好好珍惜你,你才是我要找的愛人啊。
直到第五天頭上,我才從混亂的意念中慢慢緩過神來。
春凌也適時地打來了電話。听了她的聲音我心中一顫。這聲音我好似久違了幾世幾生呀!
春凌說︰「怕影響你學習,所以這才打電話給你,我再也等不到下一分鐘了。丁唱,學習好嗎?伙食吃的慣嗎?可曾想起我來了?我告訴你,爸爸今天來電話了,說是下個星期要回家的。他還問起你。我說你去學習了,他也高興。過幾天我去看你,可不要老想我耽擱學習呀。回頭我可要找人對你考試的。」
但是,十天過去了,春凌究竟始終沒來看我。我就打電話給她,春凌說︰「這邊太忙了,走不開的。任世達又不放我假。」然後就是百般詢問。我听著春凌的聲音,我雙眼模糊。她要是知道我干了那些荒唐事,她一定會氣暈過去的。可是她提到了任世達。我就問︰「任世達對你也敢耍牌子嗎?他跟我一樣不過是個打工崽。」
春凌說︰「不可以這樣說,他干事可認真了。你不在的日子里,他對我很好。放心喲,可不是那種很好。我知道你吃他的醋。不過,要是你表現不如他,我可得考慮後備人選的。」說著就格格地笑著。
我被她的玩笑話說傻了。我听不得她這樣的話,因為我心里有個陰影,春凌的純真是容不得一點的污垢的。她這話算不算對我敲了一回警鐘呢?
奇怪的是,連著十幾天也不見楊弦的影子,我倒有幾分擔心,她會出事嗎?我也奇怪每到黃昏時分就會不自覺地想到她。當然我還是壓住了見面的沖動。我就從睜開眼開始一頭扎進書本里。我想把她徹底忘了。
但是能夠嗎?我的想法不過是個自欺欺人的把戲。
又過了兩個禮拜,是的,兩個禮拜,她如期而至。不對,是給我打來了手機。我一看那熟悉的號碼,心里馬上突突直跳︰她又會光鮮奪目地站在我的面前?在仲秋的黃昏的學校門前,在那棵不肯落去葉子的冬青樹下,我們又要見面了?她粲然的笑容,還有風中微眯的雙眼是我久違的期待?說不清為什麼我會是這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