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我本想約稽清出來談談,可我還是制止了自己,因為我想多陪陪春凌。
我們又來到古老城牆後面的草地上,這里有我們永遠的甜蜜回憶。西天一抹紅霞如絲如帶,鳥兒啁啾,正在歸林。那一方水塘里灑滿了夕陽的身影,微風過去,波光粼粼。春凌似乎有著說不完的話,全是對往昔歲月的回憶和對美好明天的向往。經歷了不平凡的愛情之路,我忽然感到我的敏感和細膩的情感不再如當初一樣了,理智佔了上風。初戀那時,我只要一天沒見到春凌,我都心思茫然,就如丟了東西一樣。可是今天,我看到春凌,心中竟涌出許多許多復雜的不可名狀的情感。我覺得除了對不起春凌之外,我的心里還充滿了粗糲和無奈。我不知道這都因為什麼,難道,我美好的像風鼓滿著帆樣的愛情感染力變得遲鈍了,我驚訝于這種感覺,我不由的傷感起來。
可是,春凌的浪漫溢于言表,她一會要我背她繞著池塘跑動;一會像個頑皮的孩子般和我比賽打水漂;一會追逐著鳥兒飛跑,一會躺在草地上仰頭看天不言不語。
突然間春凌命令我說︰「閉上眼楮。」
我不知她要干嘛。我照著她的話閉上雙眼。
春凌的氣息吹到了我的臉上「不許睜開眼楮。現在,請你想象,」我听她的語氣滿含著憧憬,「想象一下……我們未來孩子的模樣吧。」她略微遲緩的最後吐出的幾個字告訴我,春凌說這句話時一定是滿臉羞赧同時滿懷期望地。
我不知她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話題,就想睜眼看她。可是我沒有,我寧願想象春凌陶醉時的可愛樣子︰如水般純淨的雙眸此時看著遠方,激動的鼻翼翕合著,那長長的烏黑的頭發此時被風吹動著,飄飄揚揚的,或許,她還有可能張開雙臂迎著風,就像迎著未來一樣……
我也充滿遐思,飽含感情地說︰「我已經想象出來了。春凌,是個女孩,我喜歡女孩,她太像你了,有賽過天仙的美貌。你瞧,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楮,胖嘟嘟的小臉對我們咯咯的笑著,還有一頭烏黑的頭發,跟你一樣。我想,孩子長大後就如你一樣溫柔大方,聰慧伶俐。」
春凌激動了,聲音發抖,說︰「要是個男孩,一定就是第二個丁唱,偉岸俊朗不說,同樣是爛漫的聰明的,渾身都充滿藝術細胞。」
听著春凌的話語,我感到此時微閉的眼簾前是一片被夕陽染紅的跳躍的光線,那粉紅的光線里真的就現出一張孩子的臉,他對我笑著,小手直在胸前劃拉著;而春凌滿臉幸福地托著孩子,也在對我笑著;後面又陸續出現了我們的親人︰春凌爸爸、我娘、我父親。他們一樣滿面喜氣,樂呵呵的……
我被這樣的畫面震撼了,就要上前一把抱住孩子和春凌,可是我一伸手,那光線就亂飛了,所有的形象都化作虛無。
我忙睜開眼看著春凌,這時我看到春凌已是淚光閃爍,濕潤的眼楮直看著我。然後,無限幸福地抱住我,囁嚅著,「丁唱,我愛你——」
我吻著她的額頭,然後是被淚水濡濕的雙眼,「我也愛你,春凌,我的小松鼠……」
我們緊緊地擁著對方,許久都沒說話,我們都覺得此時話語不足以表達我們愛的濃烈。
後來,我們坐在草地上,看西天落霞,滿懷遐想。
這時,春凌說︰「丁唱,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爸爸最近不知怎麼了,很反常。」
我說爸爸不是去療養了嗎?
春凌就說︰「不對,爸爸沒有去療養。大前天爸爸半夜還給我打電話,跟我聊了很久。你不知道,爸爸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可那天夜里,他對我說了許多。說到了媽媽,說到了工廠,還說到了楊弦。我就問爸爸在哪?這時爸爸還笑著說在海邊療養院。其實我一看來電顯示就知道,爸爸在南方。可是爸爸對我撒了謊。我就說你不在療養你在南方。爸爸這時才想起什麼似的說,有點急事臨時來的。我納悶爸爸為什麼對我講那麼多過去的事,那些都是我不曾知道的。爸爸的話語不對頭,還淨是對媽媽的回憶,對媽媽的內疚。說他對不住我媽媽,媽媽沒能跟他過上幾天好日子。後來就說到了你,說他想看孫子了。你說爸爸這是怎麼了?」
我忽然想到他床頭櫃上的許多藥物,就問春凌︰「爸爸身體一向可好?」
春凌說︰「爸爸有老毛病,還是在柯城當廠長受傷時落下的,這麼多年一直吃藥。不過,這些年,我對爸爸關心太少。丁唱,也不知怎麼了,自從和你第二次見面後,我忽然就想成個家,我想好好的孝順爸爸。」
我說︰「爸爸回來時我們要問問,但願不會有事的。可能爸爸是累了。也可能那麼多天沒見你想你了。」其實我心中隱約感到爸爸身體已經不好了。
春凌這時偏頭笑笑地看著我,說︰「爸爸盡說些胡話。」
我問︰「都說什麼了?」
春凌說︰「那天夜里都十點多鐘了,可是爸爸問我說,丁唱和你在一起嗎?你叫他接電話。我說爸爸你說哪里去了,都十點鐘了,丁唱怎麼會在我這呢。爸爸這才笑著說,乖女兒,爸爸老了,都說些什麼了?還是女兒清醒哪。」
我壞壞地說︰「為什麼不打電話叫我過去,」隨即摟住她,「我可是盼著那天的到來啊。」
春凌即刻轉過身來,長發掃過我的嘴唇,癢癢的,她的身體貼住我,頭仰著,用手指在我臉上扒拉一下,嬌羞地說︰「看把你美的。」
我心中隨即熱流涌動,立即將春凌擁到懷里,說︰「春凌,我雖然沒錢沒地位也沒多大本領,可是我發誓,從今往後,今生今世,我只愛你一個人,我會用我畢生的努力和奮斗報答你,報答爸爸,我不能保證你是幸福的,可我能保證我永遠只愛你一個……」
說著說著我就禁不住熱淚盈眶。
春凌把頭鑽進我的懷里,我已經感覺到她的熱淚打濕了我的襯衫。
許久許久,我們就這樣擁抱著不肯放松彼此的身體。
我在心里說︰「春凌你放心,也請爸爸放心,我會做好一切的。」盡管此時我心頭有一片烏雲飄來,籠罩在我頭頂的楊弦的那片雲朵佔住了我的一片天空,可是我暗暗下著決心,我能撥開這片烏雲,讓我們的愛情在陽光下大放異彩。
但我不能在春凌面前說出我的憂愁,我不想讓春凌有絲毫的擔心,不想讓她受到絲毫的委屈。春凌單純的心不會容納下一絲的污點。
後來我對她說︰「春凌,不要胡思亂想,爸爸不會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爸爸是個好人。」
春凌就說︰「或許爸爸的意思是想我們快點結婚。他想看著我們一家其樂融融的樣子。你也許都看到了,楊弦雖然和爸爸結婚了,可心思不在一塊。我現在可以對你說,爸爸和她結婚完全是出于同情,肯定事出偶然。其實,他們的婚姻是錯誤的不幸的。當時,我就一百個反對,可是爸爸說我不理解他。究竟是為了什麼我也不太清楚,爸爸不跟我說。我只知道,那一天,爸爸帶回家一個女人,挺傷心挺可憐的女人,她就是楊弦。一個月不到,他們就結婚了。我感到他們一定有特別的原因,我問爸爸,爸爸不說。後來我就搬出去了,直到你的出現我才搬回家住。你說會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使他們結婚的?」
我何嘗不想知道,可是我還沒弄清情況。我說︰「這是上輩的事,我們怎好過問啊。有一點,只要爸爸幸福就好。」
春凌听了直點頭。
極目遠眺,西天的太陽已經落到山後了,紅霞仍在飛舞,照著春凌的臉上紅暈暈的。
送春凌回家後,我始終不能安定下來,愁腸百結。我忽然就想到稽清,就給她發去信息,她立即回了,說他們在K歌,要我立馬過去。我問她都有誰在,我的意思是想知道楊弦是否也在。稽清就數著說誰誰誰,我听著沒楊弦。就想反正要找稽清聊聊的,不如這時就去。
出租車停在柯城最繁華的濱海大道上。這里游人如織,煞是熱鬧。稽清這時出現在我的面前,第一句就說我猜你會找我來的。說著就領我走進歌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