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中南海,獨門獨戶的四合院外,數名荷槍實彈的警衛筆直的身姿守衛著,這里,是正國級領導退休後居住的地方,院內,一個威嚴的老人正在躺椅上閉目養神。
老人的臉上看不到喜怒哀樂,但一股威嚴無形而發,上善若水的氣勢無形而在,這些,非久居高位,斷不會有。
老人絕對算得上是跺跺腳,整個華夏都要抖一抖的人物,不止因為他是建國前所剩無幾的老領導、老革命,更重要的是因為老人對共和國做出的巨大的貢獻,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提出的那些偉大構想,無一不是惠及民生。
這時一個身著白衣的中年女人從正房快步走了出來,他是老人的特護吳桂雲,吳桂雲在這里做了十多年,她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對老人,她是發自心底的尊敬,她的想法很簡單,她所做的一切,也只是為了老人可以健康長壽。
「老首長,是小言的電話。」吳桂雲知道這時一定要叫醒老人,她照顧了老人十幾年,很清楚老人真正需要什麼,老首長心底里最疼愛的,永遠是那個遠離京城,獨赴異鄉求學的長孫卓言。
老人輕輕嗯了一聲,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那副威嚴,但是吳桂雲明顯的感覺到老首長的步子快了些。
卓言出院後便到電話亭給卓老打電話報個平安,這在重生前是絕不會有的事。
「爺爺,天氣熱了,您多注意身體!」听到電話那頭的輕咳聲,卓言知道爺爺已經拿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頓了一下,顯然卓老很不適應孫子的這聲問候,因為重生前的卓言除了過年很少打電話,更不會把這種關懷的話說出來,在卓老的認識里,孫子還是那個倔強憂郁,不諳世事的大男孩。
「我很好,你在那邊不要惹事!」卓老的聲音很威嚴,讓人不容置疑,換做重生前,肯定會激發卓言的逆反心理,但是如今的卓言卻耐心傾听著爺爺的忠告。
「放心吧爺爺,我知道怎麼做。」是的,卓言知道爺爺對自己的期望有多高,前生天不遂人願,今世定不負重生。
「你現在還在醫院嗎,你姐姐打電話問你,我沒有告訴她你住院的事情。」卓青對卓言可以說是溺愛,因為認識卓青的人都會說從沒見過像她那樣照顧弟弟的姐姐。
「已經出院了,沒什麼大礙,跟您一樣,不過是因為低血糖!我不僅長得像您,連身體狀況也遺傳了您的特質。」卓言和爺爺開起了玩笑。
從爺爺的口中卓言得知,是一個叫不上名字的鄰居發現自己昏迷在門口的,從卓言的口袋里發現了一個電話簿聯系到了爺爺,這才有了開始卓老給河中省省長盧高來打電話那一幕。
接下來,爺爺又習慣性的告誡了卓言一些話才結束了通話。特護吳桂雲發現掛了電話的首長格外高興,伸展著胳膊說道︰「小吳,一會兒把高來上次來時帶來的老紹興給我拿出來!」
卓言在邯城的朋友很少,他不在學校住宿,而是住在外婆留下的老房子里,卓言選擇住在這里,是因為他不想過多人關注到自己,而且這棟房子距離邯城大學不遠,步行不過十幾分鐘的距離。
卓言回到住處的時候,門上貼著一張紙條︰大哥,看到後速回學校,近期學校將安排咱們的分配事項,老二。
看著那歪歪扭扭卻故意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卓言不用猜便知道是自己的同學胡曉東留下的紙條,胡曉東是家慶市人,性格大大咧咧,學習成績更是每學期勇居全系倒數前幾名,和卓言相比簡直是兩個極端,但是就是這兩個人卻成了很好的朋友,而且未經卓言同意便將自己強制劃為卓言的鐵桿小弟,讓卓言很是無奈了,當然,胡曉東並不清楚卓言的家世。
九二年時,國家已經宣布畢業生可以雙向選擇,但卓言所學的工商管理專業緊俏,所以仍然包分配,邯城大學雖然不及清華北大,但是在河中省還是很有名氣的,邯城大學的畢業生在當時絕對可以說是搶手貨,因為是國家包分配,一個蘿卜一個坑,好單位有限,誰能分到好單位就要看自己的能力了,中間自會有些貓膩,所以這段時期,也是畢業生奔走忙碌托關系,求爺爺告女乃女乃以求分到一個好單位的階段,有句話不是這樣說嘛︰天道酬勤,不如上頭有人。
第二天一大早,卓言便回到了學校,在校園里逛了一下,雖然綠樹成蔭,花團錦簇,但是卻掩不住畢業季節特有的傷感,回到教室時,教室里人還不多,卓言看了一下手表,剛好八點。
「大哥,你可算回來了!」卓言肩膀一痛,回頭看到身材矮小,鷹鼻沖天的胡曉東拿著一塊大餅邊啃邊說道。
卓言揉了揉肩膀,笑了笑,和胡曉東一起走進了教室。
卓言和胡曉東走在一起,立馬成為了全班的焦點,兩個無論從學習還是從相貌上來說都是如此極端的人走在一起,也難怪會吸引別人的注意力。
「胡曉東,听說學校要將你安排到五名縣當國家干部啊。」班長李曉莉看著走進來的胡曉東笑道,李曉莉一張鵝蛋臉,看上去像個孩子,但是人不可貌相,認識李曉莉的人沒一個會把她當成孩子,因為都知道李曉莉的厲害。
「莉姐,我最近可沒惹你吧,你別拿我開涮好不好。」胡曉東沒好氣道。
五名縣是河中省乃至全國有名的貧困縣,畢業生寧願留在邯城做一個小工人也不願去五名縣當什麼所謂的國家干部,一年連澡都洗不上幾次的國家干部可不是那麼好當的,李曉莉顯然是在拿胡曉東開玩笑。
李曉莉看著吹胡子瞪眼楮的胡曉東,笑道︰「我還真沒拿你開涮,听說五名縣的領導已經跟上級申請了,說什麼也讓咱們今年派幾個大學生幫著管理管理,我看你啊,有這潛力,哈哈。」胡曉東白了她一眼,坐在凳子上不再理她。
看著周圍一張張熟悉而又有些生疏青澀的面孔,卓言內心的興奮不言而喻,看著李曉莉問道︰「曉莉,分配的名額什麼時候公布?」
「昨天羅老師說今天上午就會公布,應該快來了吧。」李曉莉的小眼楮里不再是和胡曉東交談時的嬉笑,而是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兩個極端人物所受的待遇,自然也會是極端的。
說話間,只見頭發花白,帶著老式黑框眼鏡,穿著一身藏藍色中山裝的羅教授走進了教師,羅一新是這個班的班主任,是一個老知識分子,十年動亂時挨過批斗,受過迫害,老婆走了,兒子死了,但他還是堅強的挺了過來,羅一新是一個傳統的老學者,他從內心愛著這三尺講台,從心底想要教書育人,所以動亂之後,在當時邯城大學校領導的邀請之下,羅一新毫不計較的再次站到了這三尺講台之上。
羅教授走進教室,吵嚷的聲音馬上靜了下來,即使後排那幾個最愛搗蛋的家伙也馬上安分下來,羅教授就是有這股魔力,平常不說一句嚇唬人的話,但是班里的學生卻都從心里敬畏他。
羅教授扶了下有些年頭的眼鏡,抬起頭,掃視了一下全班的人,看到卓言時眼神停頓了一下,隨即說道︰「今天人都到齊了,我把你們最關心的分配事宜公布一下,大家如果對自己的分配有什麼不滿或者意見,可以現場提出來,我會上報學校為大家解決!」
教室里很安靜,國家當時包分配的工作絕對可以算得上是鐵飯碗,只要不犯什麼大的錯誤,就可以一直干到退休了,所以可以說是關系到一輩子的事。
卓言看著台上的羅教授,想著從前的事,重生前的自己在出事之後就被緊急轉院到了北京,分配的事當然無從談起,羅教授對卓言很是喜歡,這在管理學院是眾人皆知的事,羅教授很少夸人,但是卻不止一次在校領導面前推薦卓言去北京大學就讀研究生。對于應屆畢業生而言,能被學校保送到名校就讀研究生,絕對是最好的結果,每個學院也就一個名額,而且一般都是內定。
這幾個月,羅教授多次跟校領導協商了關于保送卓言到北京大學就讀研究生一事,但是均被校里以卓言綜合能力不夠為由而拒絕了。就在羅教授將要放棄的時候,院領導昨天卻通知他同意了保送卓言到北京大學就讀研究生一事,羅教授怎麼想也想不通,但是他沒有去問緣由,因為他不想讓自己心愛的學生這個得來不易的機會再出什麼意外。
「安寧濤,邯城紡織廠,郭明明,家慶第一鋼鐵廠…….李曉莉,邯城市工商管理局XX科。」
基本每個人的名字都公布完了,下面開始出現一些躁動,大家不像初始時那樣安靜,開始交流著各自的想法,羅教授擺手示意所有人靜下來說道︰「下面我宣布一個好消息,這對他個人來說是一份殊榮,對咱們班級來說,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听到羅教授的話,全班又靜了下來。
「讓我們熱烈慶祝卓言同學被保送至北京大學就讀研究生!」
先是一陣陳默默,「哇!」緊接著傳出來驚呼聲,接著就是經久不息的鼓掌聲,這絕對是個爆炸性的新聞,因為盡管誰都知道卓言是班里保送至北大讀研的唯一選手,羅教授也在為他努力爭取,但是對卓言被保送至北大讀研卻都沒有什麼信心,因為隔壁班的班長駱慶是學生處處長的兒子,駱慶也是品學兼優,保送至北大是板上釘釘的事,可如今大爆冷門,怎麼能不讓所有人震驚,在這時,一個班可以出一個卓言這樣的保送生,絕對算得上是一件值得驕傲的大事,沒有人去嫉妒,掌聲也是每個人發自心底的聲音。
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卓言,卓言一臉的平靜,沒有難以言表的驚喜,看著寵辱不驚,淡定從容的卓言,羅教授再次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說道︰「下面先請卓言同學和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感受。」
卓言起身,卻說了句︰「羅老師,我想放棄去北京讀研的機會!」一句話,全班嘩然,羅一新還以為自己听錯了,但是看到全班每個人的表情,他知道他沒听錯,第一次黑了臉,指著卓言說道︰「你,跟我出來。」說完氣鼓鼓的走出了教室。
此時胡曉東正在拉著卓言的胳膊說道︰「大哥,你說什麼胡話啊,快去跟羅老師認個錯!」
「他不會是一時緊張說錯了話吧?」
「有可能,這種好事要落在我頭上,失控很難免。」
………
卓言走出教室,身後傳來各種聲音。
卓言一出門便看到羅教授直勾勾的盯著自己道︰「給我個合適的理由!」
「我想留在邯城!」卓言的理由很簡單。
「邯城?你想在邯城哪個單位?」羅教授話里還帶著氣。
「我要去五名縣工作!」卓言的語氣很肯定。
「什麼?五名縣!」羅教授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個最喜歡最優秀的學生想去的工作單位竟然是那里,這在羅教授看來簡直是天方夜譚,看著卓言堅定的神色,羅教授第一次發現自己對這個學生的了解還是遠遠不夠。「這件事我做不了主,需要匯報校里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