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離校的日子還是來了,校園里充滿了離別的傷感,看著拎著大包小包,眼神中充滿了不舍的胡曉東,卓言寬慰了他幾句︰「曉東,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有時間去五名縣看我!」
「大哥!」胡曉東扔下所有的大包小包,又給了卓言一個熊抱。
送走了胡曉東,卓言走在邯城的步行街上曬著太陽,偶爾有一對對情侶走過,讓他想起了路雅,路雅已經回京了,走之前卓言沒有去見她。
明天就要去五名縣報到了,卓言又去醫院看望了一下李瑤,李瑤的腿已經可以下床試著走路了,看到卓言來看她,高興的像個孩子。卓言給李瑤留下了一個紅包,說是自己老家的習俗,給生病的人討個吉利。卓言在包里封了兩千塊錢,他本來想封一萬的,但是想了想還是封了兩千,他不想嚇到李瑤母女兩人。在當時的邯城,兩千塊錢是一個干部一年多的工資。
紅包是李瑤的母親後來打開的,她一輩子也沒有見到過那麼多錢,看著母親顫抖的雙手,李瑤才發現卓言留下的哪是什麼討吉利的紅包,分明是一筆巨款。而卓言看似隨意的涂鴉卻原來是留給她的紙條︰好好養傷,我會再來看你們的。
邯城市中心距離五名縣大約七十多公里,但是汽車行駛了兩個多小時才到達了五名縣。下了車,卓言先去隨便吃了點東西,他這次來五名報到只帶了一個小包,里面只放了一些必備品,如剃須刀之類的東西。五名縣並沒有相像中那麼破敗不堪,客運站旁邊的小店里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卓言吃了兩個火燒,要了一碗湯,味道還不錯。跟老板娘打听了一下去縣委大院的路後便徑直去了。
在縣委大院門口卓言被保安攔了下來,原因很簡單,因為保安看卓言面生。
「小伙子,你有什麼事嗎?」保安看上去四十多歲,方言味道濃重,卓言勉強可以听得懂他講的話。
「哦,師傅你好,我是來報到的。」卓言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當了解到卓言是從邯城大學趕來報到以後,保安馬上變得熱情起來。
「邯城大學的畢業生,嘖嘖!」保安一臉羨慕的表情,熱情的給卓言指路。
「謝謝你了師傅。」卓言給了保安一根煙。
「不用謝,不用謝,你叫我老趙就可以。」保安笑的很憨厚,接過卓言的煙時卻雙眼放光,中華牌香煙,保安雖然沒抽過,但是他認得那兩個字,看卓言的一身行頭,保安知道這煙一準是真的,做門衛的,也許沒什麼能力,但是眼力介一定要有。
香煙是姐姐卓青從上海寄過來的,那時候中華牌香煙剛剛面向大眾銷售沒幾年,之前都是作為特供煙只供中央領導享用的,即使現在面向大眾銷售,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買得起的,一條煙要一個月的工資,沒有人去打腫臉充胖子。
卓言跟保安閑聊了幾句便向里面走去,五名縣委大院雖然稱不上氣派,但也並不寒酸,很難將它和國家級貧困線掛上鉤,看了一下布局圖,順著指示卓言來到了組織部秘書科。
秘書科辦公室的門沒有鎖,里面一個女人正在桌上收拾著文件之類的東西。卓言輕輕敲了幾下門。
女人抬起頭,大約三十多歲的樣子,頭發燙著小卷,帶著眼鏡,上身穿了一件粉紅色緊身短袖,雖然不是低胸裝,但是兩只酥胸依然很是突出,卓言的腦海里不自覺跳出兩個字——熟女。
「你找誰?」女人有些疑惑的看著卓言問道。
「我是邯城大學的畢業生,來這里報到的。」
「啊,快請進,快請進。」女人听到卓言自報家門後,很是熱情的說道。
屋里沒有空調,只有一個吊著的老式風扇在悠悠轉著,周遭有幾個辦公桌,但是都沒有人。
「他們去開會了,就剩下我一個人在這里,你剛從車站趕過來吧,快喝口水。」女人一邊說一邊將一杯涼茶遞給卓言。
卓言謝過接下,通過交談卓言了解到女人名叫鄭玉芬,是組織部秘書科的行政科員,之前在五名一中做老師,是借調過來組織部工作的。
「大學生,這幾天我們都在說你,賈縣長昨天還特意過來問你有沒有來呢。現在你可是快趕得上大明星了。」鄭玉芬很會和人交流,幾句話下來便顯得和卓言很是熟絡。
「鄭姐,叫我卓言就可以。」卓言笑笑道,卓言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他有著幾十年的人生經歷,眼前的這個女人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叫不上來,卓言能夠感覺到她對自己的熱情是那種大眾化的熱情。
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看到來人,鄭玉芬忙起身給來人介紹卓言。「邵科長,這是邯城大學的卓言,他是來報到的。」鄭玉芬很懂得主次順序,自然要先讓領導知道來人是誰,說完才向卓言說道︰「這是我們秘書科的邵中華科長。」
邵中華三十多歲,皮膚白的沒有一點血色,但是左腮部有一塊胎記,和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邵中華听完鄭玉芬的介紹後示意卓言坐下。
邵中華似有意無意的翻弄著手里的筆記本,而且不時的抬下頭看一眼坐在對面的卓言,過了幾十秒才說道︰「你在學校學的什麼專業?」
「管理類。」卓言感覺這個秘書科的邵科長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怎麼不去市里的廠子或者工商管理局呢?」听到邵中華說出這句話,鄭玉芬的臉色明顯變了一下,因為這個問題實在有些挑釁的意味。
「想來基層鍛煉一下。」卓言的臉上看不出喜怒,望著邵中華說道。
邵中華笑著點了點頭,沖著鄭玉芬道︰「玉芬,你帶他去吳部長辦公室吧。」
鄭玉芬接了任務,示意卓言跟自己一起走,笑呵呵的扭著翹臀在前面帶路,不得不說這個女人還真是很會賣弄風姿。
吳部長就是五名縣的組織部長吳文龍,五十多歲,但是走起路來風風火火,了解到卓言就是邯城大學的畢業生時,便迫不及待的帶著卓言來到了縣長賈向軍的辦公室。
五名縣縣長賈向軍看上去很年輕,卓言感覺他甚至比秘書科的科長邵中華還要年輕,約莫三十八九歲的樣子。賈向軍是從省委黨校進修後下放到五名縣的,五名縣的人都知道賈向軍鐵了心要在五名縣這個貧困縣上做出點成績,但是兩年過去了,依舊是成績平平。
賈向軍沒有表現的像吳文龍那樣熱情,更不像鄭玉芬那樣過火。他沒有急著和卓言談工作的事,而是開始了閑談,兩人的話題涉及到了古今中外,組織部長吳文龍中間有事出去了,卓言和賈向軍,兩個年齡很大而且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從中午了聊到了黃昏,直到吳文龍再次敲門進來,賈向軍才意猶未盡的結束了和卓言的談話。
「小卓同志,你這樣的人才,組織一定會重用,明天常委會議上將討論你的工作安排問題,我們期待你在五名做出驕傲的成績。」最後賈向軍說了幾句象征性的鼓勵話語,然後又叮囑吳文龍安排好卓言的住宿問題。
卓言沒想到吳文龍竟然將他帶到了自己家里,看著卓言有些不解的眼神,吳文龍嘿嘿笑道︰「小卓,你就住我這里,我有事求你。」
看著老臉通紅的吳文龍,卓言細問之下才明白,原來吳文龍是想讓卓言指點一下自己女兒的學習,吳文龍的女兒吳念念在邯城大學讀大二,考入邯城大學之前的時候,吳念念的成績在五名一中名列前茅,絕對可以說是頂呱呱的尖子生,但是到了大學之後不知道為什麼成績一路直下,幾個學期下來總是全班倒數,女孩子臉皮薄,吳念念暑假回來以後,透露了自己想退學的想法,這可愁壞了吳文龍夫妻二人。吳文龍在三十八歲時才有了這個女兒,俗話說老生的孩兒惹人疼,吳文龍夫婦倆自然也不例外,對這個女兒很是疼愛。如今看著女兒日漸消瘦、終日若有所思的樣子,吳文龍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
卓言的到來讓吳文龍看到了希望,吳文龍不止一次听賈向軍提到這個即將來五名縣工作的年輕人,連邯城大學的校長都在賈縣長面前稱贊的人成績肯定差不了,所以愛女心切的吳文龍毫不避嫌的直接將卓言領到了家里。
「小卓,不瞞你說,我沒上過大學,所以我知道知識的重要性,以前她小的時候我也許還能教教她,現在她讀大學了,學的那些東西我實在是一點都不懂。」吳文龍的語氣很誠懇。
卓言能體會到沮喪和失落對一個人的打擊,自己前生就是因為無法忍受目睹家族的衰落而草率結束了生命。所以他想了一下便答應了吳文龍的要求。
「我試試吧,不過我不敢保證什麼。」卓言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還不知道吳文龍女兒成績下降的原因出在哪里。
「沒關系,沒關系。」吳文龍語氣有些激動,因為眼前這個年輕人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讓人覺得很踏實。
吳文龍看上去很高興,忙著給卓言倒茶,這時房門開了,走進來一個皮膚保養得很好的女人和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兩人眉目間有幾分相似,卓言隨即明了,這一定是吳文龍的老婆和女兒。
吳文龍正要將老婆和女兒介紹給卓言認識,還沒開口,卻見女兒吳念念小嘴張得老大,一雙大眼楮驚訝的盯著卓言叫道︰「卓言學長!真的是你嗎?」
卓言沒想到吳念念會認識自己,其實也難怪,畢業晚會上的鋼琴獨奏讓卓言成為了邯城大學的名人,之後那一段日子,從不惹事,成績優異而又有特殊才藝的卓言漸漸成了老師們讓學生學習的榜樣,而卓言彈奏《流年》的照片竟然成了女孩兒們爭相搶奪的收藏品。
「你好,吳念念同學,我是卓言!」卓言的記性很好,吳文龍雖然剛才只提了一下女兒的名字,但是卓言卻記了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讓吳文龍夫婦倆大跌眼鏡,平常話都不和客人多說一句的女兒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大眼楮盯著卓言看個不停,直到吳文龍大聲咳嗽提醒女兒注意形象。
「卓學長,原來你真的要來五名縣這個破地方工作啊,那些傳言都是真的,我們老師都替你可惜呢。」吳念念的語氣里充滿了惋惜,也不管老爸吳文龍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吳念念的大眼楮很黑很漂亮,鼻梁高挺,扎著馬尾辮,散發著青春的氣息,眉頭微鎖,卻能給人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恩,學以致用嘛,我喜歡五名這個地方,希望能為五名貢獻一點力量。」卓言看了眼旁邊一臉尷尬的吳文龍,笑著說道。
「以學長的能力,來五名縣做個組織部長都行。」吳念念竟然跟卓言開了老爸一個玩笑。
「胡鬧,越說越不像話!」吳文龍終于忍不住訓斥女兒道,然後沖著卓言無奈道︰「都是被她媽慣得。」吳文龍老婆和卓言打過招呼後便去廚房做飯去了。
卓言笑了笑,沒說什麼。
「念念,來幫媽媽擇菜。」吳文龍老婆在廚房里喊道。
吳文龍也順勢說道︰「快去幫你媽干活去,你卓學長今天留在咱們家吃飯。」他其實比老婆更寵這個女兒,只是今天卓言在旁邊他必須要有個父親的樣子。
「好吧。」吳念念乖巧的站了起來,沖著卓言笑了笑便走向廚房,吳文龍心里可是美滋滋的,心說女兒今天怎麼這麼听話呢。
「不過說實話小卓,憑你的條件,來五名縣這里工作確實委屈你了。」雖然女兒剛才是開玩笑的話,但是吳文龍很清楚,以卓言的條件何必來五名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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