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嫣華 第一卷 大風起兮雲飛揚 四十︰天足

作者 ︰ 柳寄江

劉丹汝出塞之後呂雉這才將為女兒擔足的心給放回去。而張嫣在家中繼續學琴心里偶爾想著黃沙白雲之下那個羞怯單純的女孩兒的境遇唏噓悵惘日子一天天如流水過去波瀾不驚。

轉瞬就到了端午家家戶戶焚燒蘭蒿一日之內長安城郁郁飄香。

清晨宮中來人到宣平侯府接張嫣入宮過節。

魯元躺在病榻之上握了握張嫣的手。她頸項之傷尚未痊愈不能遽動只好以眼神叮囑張嫣抿唇一笑為母親將錦衾蓋好「阿母放心嫣兒理會得。」

入椒房殿拜見呂雉。呂雉心情不錯「來」她將親手結的五色絲線系在張嫣臂上笑眯眯拍了拍道「這樣便可平安喜樂百毒不侵了。」

所謂端午節日時辰在于午。午間椒房殿擺上家宴慶祝年節。有兒孫繞于膝下呂雉心情開懷放聲大笑容光煥。

「今天你看起來倒文靜不少」劉盈覷著母親不注意笑與張嫣言。

她仰頭看見劉盈微笑的臉不由也是一笑。

「怎麼蔫了氣息了?」劉盈調侃道「听說前些日子你被你爹罰著禁足在侯府?」

「前兒個已經解了禁了。」

「正好。」劉盈笑道「昨個兒如意纏著我要我帶他出宮玩一趟你可要一起去?」

張嫣自入長安以來不是困守長樂宮中就是禁足侯府還沒有好好的逛過長安的街市。再加上父母雖疼自己卻因年紀身份的緣故成天擺著公主侯爺的威儀。弟弟又太小其實很是期盼和年齡相近的孩子玩耍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一雙眸子亮晶晶的。

「那好」劉盈道「等會兒你去東宮找我。」想了想又放輕聲音囑咐一句道「仔細不要讓母後知道了。」

張嫣點點頭忽然想起這些天放在心中的事眨巴眨巴眼楮問道「舅舅——前些日子你跟我提起的那個張偕他究竟是怎樣的人?」

「嗯?」劉盈本已要起身回頭笑道「阿嫣怎麼忽然對他好奇起來在什麼地方遇到他了?」

「舅舅」張嫣惱羞成怒撇過臉去「你愛說不說。」

「哈好我說就是。」

「張偕啊」劉盈坐到她身邊亦想起好友聲音喟嘆「他很像他的父親。」

留侯張良。

「容貌還有天賦都比他的哥哥更像留侯。」

張嫣愣了一愣「他還有哥哥啊?」

「怎麼」劉盈笑覷她「你沒听見別人介紹他都說是‘留侯幼子’麼?」

留侯張良一生只得一妻產下兩子就是張偕和他的哥哥張不疑。

按理說家中並無妻妾爭寵兄弟一母所生應該是十分美滿了。

但可惜不能。

「張家長子本名並不是如今的不疑我父皇登基之後遍封群臣留侯之功不能說是第一也必是在前三甲的。他卻激流勇退只受了個留侯的名位不肯入朝為官為此父皇更加敬重于他特為張家長子賜名不疑表示今生今世必不生疑。」

「阿嫣你知道麼?」劉盈忽然道「我和張偃雖不如樊伉曹窟還有幾位表兄弟是小但漢二年我在當時暫都櫟陽張偕也被他父親送入宮陪我那時我們很是交好。張偕天性聰敏與政治軍事都有見地可是他怕他哥哥不開心慢慢的都放棄了最後只精研書畫卻依舊得了個書畫雙絕的長安佳公子名頭。」

「留侯一生聰敏算無遺策卻偏偏無法讓自己的兩個兒子和睦相處。他們兄弟都不快樂。」

我常常想張不疑才學俱不如張偕卻偏偏佔了個嫡長子的名分于是注定襲侯。張偕為兄壓制有志而不能伸郁郁苦悶。會不會在不經意間我也會令我的弟弟這樣不開心?

這樣想就會忍不住對這些弟弟好些。

張嫣咀嚼著張偕風神如玉的外貌之下內心的郁郁心情也就有些低落了抬頭看劉盈見劉盈望著遠方的長樂前殿面上也是一片若有所思。

「喲怎麼?」呂雉杯盞之間听見兩人間幾句話尾取笑道「阿嫣瞧上了哪家的男子麼?」

「阿婆」張嫣愣了一剎那從臉上紅到頸項「你胡說些什麼呀?沒有的事情。」

「母後」劉盈抿唇笑道「這倒大約怪不了阿嫣怪只怪張偕太招蜂引蝶了。」號‘長安佳公子’雖然已經隱藏起大半的光彩「要照母後這樣的算法算長安大約一半的女子都是傾慕于他的了。」他忽的一笑「就是擷妹妹不也是等了他很多年麼?」

這麼一說呂雉也抿嘴笑了起來。

「哦?」一邊張嫣眼楮亮起來似乎聞到了皇家八卦的氣息「舅舅說的是哪位皇家翁主啊?」

呂雉失笑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你以後見了就知道了。」

不說就不說麼張嫣悶悶的挑起了人的好奇心又不給予滿意的解答忒不厚道。

張嫣托著腮靠在案上忽然又想起了當日在瓊陽食肆邂逅張偕的情景。

舅舅說他是不是長安佳公子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看見張偕就會讓她無可抑制的想起莞爾。

莞爾和張偕幾乎擁有相同的一張臉。

第一眼看到他她幾乎以為他就是莞爾因為放不下她所以千辛萬苦的追來。可是荒唐的想法只在一剎那就醒了她看到他眸底的陌生。

她的莞爾才不會這樣看她。

莞爾不會讓她難過不會看她無措不會放她在茫然中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他一直勇敢的保護著自己直到命運將他們分開。

見到張偕之後幾乎一整天她都在迷茫中度過山珍海味入口也嘗不出好迷迷瞪瞪的被酈疥送回宣平侯府父親本是怒氣沖沖的等著罰她見她這幅樣子倒是什麼重話都說不出口了。只是吩咐荼蘼小心的照料她。

一個人蒙著被子哭了大半夜自來這個時代後漸漸安定的心思被這張與莞爾酷似的臉給勾起了惶恐與想念。醒來的時候她用厚厚的粉遮去微腫的淚痕告誡自己不管有多麼想念那人終究不是莞爾。

她清楚的知道張偕不是莞爾。

莞爾就是莞爾莞爾的好莞爾對她的意義不是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可以取代的。張偕再好也不是她的莞爾。她一直清楚的知道。

「阿婆」她驀的開口心中悶悶的「我去東宮尋舅舅去。」

出了椒房殿離與劉盈約定的時間還早她帶著荼蘼慢慢的走在行道之上不知不覺听見渠水流動的聲音轉過廡廊見陽光普照飛渠之水從一端傾瀉而入酒池漾起深幽幽的綠又從另一端流出往神仙殿方向靜靜流去。站在之前水汽微濕鋪面而來心情便奇跡的好了。

五月的天有些熱了張嫣在酒池邊站了一會兒覷覷左右無人褪了襪子坐在亭邊緣手扶著扶欄腳方方能踏進池水之中。

「翁主」荼蘼不贊同道「女兒家這樣不好。」

「又沒有人瞧見。」張嫣不在意道。

「誰說沒有?」一個聲音促狹喝道張嫣嚇了一跳回頭看如意站在亭外朝著她咯咯的笑。

「你嚇死人了。」張嫣抱怨道。

「那是你膽子小。」如意跳到她身邊坐下瞧著她蕩在碧波中的果足贊道「你的腳倒很漂亮。」

張嫣氣的哭笑不得「成天盡評人漂亮不漂亮難道人家的臉還比不上一雙腳?」

「那是。」如意頷又沾沾自喜道「不過還是比不上我母妃她才是真漂亮。」全身上下無一不美。

哼。

女人無論年紀大小對這個詞匯都是非常敏感的。張嫣氣鼓鼓的別過臉去不肯搭話。

「你不信?」如意揚眉忽又覺不對「論理你該叫我舅舅的怎麼敢直接喊我名字?」

張嫣拿不屑的目光將他從頭打量到腳再從腳打量到頭「你才比我大多少?也好意思讓我叫你舅舅。」

說到這兒她略顯怔忡若說年紀劉盈也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年比前世的她還要小著幾歲當初為什麼她那麼輕易的就肯喚他一聲舅舅?

如意不服氣道「管比你大多少是舅舅就是舅舅。輩分擺在那兒就是我剛出生的八弟你也得喊一聲舅舅。」

她抿唇虛虛的一笑忽的伸出雙手去扯劉如意的雙頰「想我喊你舅舅啊?等你月兌了這身孩子氣再說吧。」

「噯疼——」如意的聲音都變的有些漏風卻狠狠瞪退了要上來懲治張嫣的嬤嬤揉了揉頰嘟噥道「不叫舅舅就不叫舅舅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會子父皇應該陪著母妃在鴻鵠樓宴舞」如意轉了轉眸道「我母妃的舞可美啦我帶你偷偷去看定要你承認我母妃是天下最漂亮的。」

「噯——」張嫣被突興致的如意拉的幾乎停不住腳「我還赤著腳呢等等我啊。」

「我們為什麼要躲在這根柱子後頭?」神仙殿中張嫣不自在的扯著身上衣裳輕聲問道。

又不是做賊大大方方進去就是了。

「因為我們是偷看麼。」如意不屑低頭答她「當然要越低調越好。」

張嫣氣的眼前黑顫抖的手指指啊指「你確定你這是低調?」

鴻鵠台高七尺其上桐木抱柱珠貝為檐中庭彤朱丹漆砌皆銅沓黃金涂白玉並以明珠翠羽飾之。張嫣被如意拉著躲在柱後見過往宮人刷刷的向這邊看來羞愧難當。

如意正忙著一一的瞪回去安撫道「只要我父皇母妃沒有看到就好。」

殿中上座之上戚懿穿著一件雪色蓮花紋夾衣挽起凌雲之髻愈顯得飄渺清麗坐在高帝身邊縴縴玉手剝著橘子衣袖落到肘上露出一線雪白肌膚妖嬈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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