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你看…」
其實,此時坐不住的人又何止崔望一個?主位上的鄭氏父子這時候的臉色也已經是變得異常的復雜了,以至于蕭讓行禮離開的身影,他們都沒有注意到。當然了,一時的看不到不代表著一直會看不到,因為這個時候,在場的賓客們是已經從接二連三的震憾中回過神來了,于是有人連忙回身去尋找蕭讓這個始作蛹者,可是已經無處尋了,這才驚動了鄭氏父子。
「…不急。」
鄭昱宗倒是仍然能故作鎮定。沒有錯,今天晚上,蕭讓的連番表現確實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的,可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呢?他始終只是一個寒門子弟而已,若是沒有大門閥幫助,他連出仕的機會都沒有,學問再好又有何用?——當然了,現在看來,蕭讓的學問並不僅僅是「好」的程度,很有可能還是天下少見的神童,所以,僅憑此一點便足以讓他鄭昱宗另眼相待了。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蕭讓的名聲不顯,他鄭昱宗又是滎陽鄭氏七房的當家人,哪可能就那麼放低姿態地去待應一個小童?那不是有失身份嗎?正是基于以上的這一點原因,所以他現在才仍然故作鎮定。他想的很簡單,那就是在事後再派自己的兒子鄭頡去請蕭讓父子就可以了。在他想來,這就已經是抬舉蕭讓父子二人了,又何必現在就追上去,徒惹人笑話?
「父親。那這選婿…」
看到鄭昱宗臉上一臉的平靜,鄭頡一時倒是模不清自己父親的意思了,于是走近兩步走到鄭昱宗的耳邊問道。原來,他是看到蕭讓神乎其神的表現以後,心中對為鄭清韻重新選婿的想法已經淡了許多,于是這才要詢問一下自己父親的意思。要是鄭昱宗的意思和他的意思也是一樣的話,那這場所謂的選婿鬧劇差不多該結束了。
「嗯,此事容後再議吧…」
鄭昱宗這一句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容後再議?那意思就是他也是傾向于保留和蕭家的婚約了?要不然的話,又何必容後再議?可蕭家的這寒門身份,真的是一點都不影響嗎?就此一點,鄭頡一時還是有些疑惑的。
可是他疑惑,鄭昱宗卻是半點不糊涂,沒有錯,按照正常的情況來講的話,像蕭讓這樣的寒門子弟,他們滎陽鄭家是斷不會招之為婿的。可凡事都有例外不是?
像現在擺在眼前的例外就是蕭讓很有可能是一名神童,這樣的一名神童,也許是確實不能給他們鄭家帶來什麼物質上的幫助的,可是卻能給他們帶來大門閥最重視的名聲。有此一點,那就比現在在場的各大世家的旁支子弟要好得多了。——當然,這也僅僅是和旁支子弟相比有此結果而已,如果是各大世家的嫡系子弟相比,在他鄭昱宗的心里面,估計雙方的地位又得完全調轉過來了。
……
「呀,對了,他不是還送給歸叔公一份壽禮嗎?不如拿出來給大家伙瞧瞧?」
在場的眾賓客對著蕭讓寫下的那兩詩一詞揣摩良久之後,有人突然出言這麼提醒道。听他這麼一說,鄭昱宗才回想起來蕭讓在此之前確實是送給自己一個卷軸的啊。于是馬上命鄭頡拿了出來。
「嘶…」
「這,這是畫?」
在卷軸打開的一剎那,在場的賓客那是同時倒吸一口涼氣。為什麼?就因為他們看到了非常不可思議的東西,一幅畫?這真的是一幅畫嗎?所有的人都不敢確定。因為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這幅所謂的「畫」並不是他們印象中用毛筆、墨硯繪制而成的,而是使用了一種他們都看不出來的淺黑色顏料。當然,這也還不是這幅畫最能震憾他們的地方,更讓他們覺得匪夷所思的地方在于,這幅畫實在是太寫實了。雖然只畫了孤單的一只壽桃,可是形象清晰,立體感十足。這根本就是以往任何一種國畫所不能達到的境界。你說,這怎麼能讓他們不覺得震驚呢?
「…歸叔公,此人,此人到底姓甚名誰?怎得如此了得?真是天佑我大隋啊,出了此等天縱奇才,豈不是上天預示了我朝必將國泰民安,永享太平?」
好嘛,這本來只是小事一樁,可有的人竟然把它扯上國運了。這要是放在現代,搞不好就要鬧笑話,可是放在這一千四百多年前的隋朝,在場的眾人卻沒有一個人覺得他的說法里有什麼不對。
想想也是吧,若不是天縱其才的話,一個八歲的小童,又如何能接連寫下三首好詩?而且其中的一首,好像還是獨創詩體?而除此以外,他寫詩所用的字體,前面所有的人幾乎都認定了他這是學習他人的,可是現在見識過了他的獨創詩體,以及獨創的畫體以後,更多的人卻是傾向于相信這也是他獨創字體了。天啊,一天之內,連續創出三種體裁,這用天縱奇才來還能夠形容嗎?這簡直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了!一時間,在場的眾人都陷入了一種瘋狂的痴迷當中。
「快,快,快去將我那孫女婿請回來。」
其他的眾人都陷入了瘋狂的痴迷當中,作為當事人的鄭氏父子當然也不會例外了。只是,他們想到的可不是大隋朝出了一個天縱奇才,他們更容易想到的是,他們鄭家可能錯失一個天大的「好名聲」。所以,他們都急了,鄭頡在鄭昱宗的催促之下,飛一般地奪門而去了。他所去的自然是蕭讓父子所住的茅房,只是去到以後卻是發現人去房空了。于是只能是連忙回來報信。
「什麼?他們父子二人已然離開了?」
听到這個消息,鄭昱宗倍感震驚。他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啊,蕭讓父子居然是說走就走。早知道如此的話,剛才就不應該讓他離開了。——他這個時候的心里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啊,所以對著自己兒子也沒有一點的客氣了,說道︰「去,馬上讓人關閉四門,務必要請回我的孫女婿。」
這就是他們滎陽鄭氏的滔天權勢了,四門,說的那可是滎陽縣城的四座城門。這本來是應該只有滎陽縣的縣令才有可能下令關閉的,可是他鄭昱宗一個無爵無品的平民,居然僅憑著一句話就能關閉四門了?由此可見他們鄭氏在滎陽的權勢到底是達到了何種的地步。也難怪蕭讓剛才無論如何都不敢過份地得罪他們了,要真是惹火了他們的話,這滎陽城,他們父子二人還真走不出去了。
當然,鄭昱宗現在下令關閉四門,對于蕭讓他們來講,也是已經無用的了。因為此時,他們父子二人早已然離開滎陽城了,他們的目的地非常的明確,那就是重返岳山古寺,這是他們在滎陽的最後一站了,從這里離開以後,他們父子二人就將正式踏上前往洛陽的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