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後來那一陣子Saily對我很壞。跟恐怖分子一樣。這樣說,不妥。恐怖分子可以談條件,女人就不行。
黃昏時分讓我給她打飯,拿回來後,常常只看一眼就說︰沒胃口,毫不猶豫地拿出去倒掉。然後她就拿點錢出來,讓我給她去買衛生巾。
要知道,衛生巾是有日用版的,夜用版的。是一種跟白加黑一樣的玩意。重新回頭去看,那年夏天的初中,我第一次看到這玩意還Whatsthis?好大個創可貼呢。
半冷半暖的初冬。淡季街上有點冷清。瀝青路面上鋪滿一地的紅黃的落葉。我停住了腳步。廣場上,有鴿群撲翅而起。這個黃昏像發黃的照片。
走約二十分鐘的路程,能到餐廳拐角那家小超市。
我進去時,兩對學生戀人在兩個角落里。站在中點的保安瞥了我一眼,之後再沒誰特別注意我。
一陣「篤篤」的腳步聲之後。人多了起來,我的嗓門也不由提了起來。又進來一對戀人。
又拐幾個彎,我再次調整好呼吸,穿過過道,顫抖地從貨架挑出一包衛生巾。從藍白相間的腰兜里掏出零錢,直接壓在包裝上。
然後擠向櫃台,一個導購阿姨一把攔下了我。我轉頭瞅著她,這阿姨長得跟江姐似的。尤其是那對正義無比的眼楮,仿佛要看出我無比渺小的靈魂。
她搶著幫我拿到收銀台,好像我代她買的。第一次听到她的聲音,她字正腔圓地說來吧,先把小伙子的衛生巾刷了。這時,進來三男一女,烏黑長發,長相普通。
其中一個男生,短碎的頭發。他說瞧,那買衛生巾的不是傻逼麼。
我轉頭仰起了一直耷拉的腦袋,登時瞪起眼來揪住他領子就打,他就說,別揪我領子好不好!快來人!救命哪!後來上來個幾個尖嘴猴腮的家伙,我說,你們他媽找死就來!老子,跆協黑帶陳三!這句話它包含著一個最常見的隱喻,即老子與跆協黑帶、陳三之間是完全同義的。
那人一听又縮回去。冷不防一個孫子抄起一塊硬磚給我頭頂一下,拍的我滿眼金星,毫無還手之力。血沿著發梢往下淌,一直到腰。褲帶截流下來,內衣濕漉漉地貼在背上。
我眼前晃晃倒下去,一陣嘈雜聲里听見大錢大聲吼叫著緊追出去。
那天大錢他們正在樓上餐廳吃飯。我被打了之後,有個女生搖醒了因為喝酒而昏睡過去的大錢,對他說︰「醒了,小三被人打了。」剛剛還睡眼惺忪的大錢,猛的躥起來抄起一個煙缸憤怒的咆哮︰「誰打了我們家小三?誰?」二毛是比較穩重的一個人,一把沒抱住要打人的大錢。
地板冰涼,尤其是臉頰蹭著的那塊地方,更是涼透了。周圍很吵,玻璃燈光很亮。他們湊過來,自發地圍成一圈,觀看著我。我掙扎著起來。覺得空氣很緊張。有些無措,不知道做些什麼合適。
等到意識到手里拿的空袋子,才逐漸清醒過來。滿地找尋衛生巾。我覺得人家有點兒同情我了,很憐憫的用腳踢給我。
如此。歪歪晃晃地送給Saily。她拿到手里捏兩下看也沒看我, 地走回寢室。
我的頭部受了輕傷,在傷口上縫上三個XI之後被醫生裹了起來,戴了一個紗布的白補丁。我輕聲問醫生︰「怎麼也不設計的好看點。」醫生沒有理我,我也不好多問,這位醫生肌肉很發達。我凝視著鏡子,看了看自己。模模腦袋,越看越覺得我仿佛頭頂一張「嬌爽」。
這位健碩的醫生又在我的上身貼完幾張膏藥之後,細細的觀察了一下又二話沒說啪啪在我前胸後背膏藥空里打上補丁,我對著鏡子轉了個身子。進來位三個代表學的不是太好的小學妹由衷地贊嘆。嘖嘖,瞧這小背心真是有型。听到這兒,我對她的措詞很遺憾。
冷濕的夜霧像白色的孤魂在校園內游蕩。秋天的寒意一天天加深。是我不喜歡的季節。我一手按著後脖傷口,在路燈下恍恍惚惚地貼著地面往回走。脖子直挺挺地不能動,誰叫我整個身子側過去。說話的時候連胸一起面向對方,像英國皇家女王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