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第一次听大錢唱歌，是在大學一次班級爬梯上。那場景我閉著眼楮就可以把它回想一遍。天旋地轉的，叫人後怕。
那個夏天，音樂節目主持人永無間歇地播放著當時流行的《愛你愛到死》，我得以熟悉這首歌中飄逸著幸福的張揚。而大錢嚴肅且莊重的握著話筒，目光堅毅且沉穩的盯著屏幕，輕輕地哼唱這首歌。在那個夜晚，我失眠了。
這首歌快到**部分的時候，房間里的氣氛驟然變得緊張起來。大家把身體緊緊地蜷縮在了沙發里，驚恐的看著屏幕。
大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楮︰「愛你愛到死！抱在一起死！愛你愛到死！先死沒意思！」犀利而淒婉歌聲隨著**部分的音樂驟然響起。我全身的汗毛倒立，像被人施了定身術一樣，久久未能動彈。
不幸的是大錢很喜歡唱歌。他懷疑自己前世是在秦淮河的夜船上唱歌的女子。在KTV里，我們一排人呆坐，大錢不厭其煩地抱著麥克風，一首一首地不停地唱。聲情並茂催人淚下。
後來我一直很小心的避免大錢參加的唱歌活動。
再後來我們誰也不跟他去唱歌了。即使求我們去，我們也未必給面子。哪里是去唱歌，簡直是听他的演唱會去了。
最後就是小姐也不給他面子，跟他說先生請自重。然後大錢眉頭緊鎖沉思了半秒，掏出一沓**拍在茶幾上。小姐見了哇的一聲就哭了，拱著手對大錢說︰「大哥……你放過我吧，小女子只賣身不賣藝。」
更不幸的是《愛你愛到死》是大錢的拿手曲目，每次必唱。每次大錢唱這首歌，都充滿了感情。在每一個「死」的發音後面都要拐來拐去。有次唱完，大錢沉默了一會兒沮喪的問二毛︰「我覺得，我唱得還不夠哀怨。」二毛猛烈地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回答︰「已經很震了。」
我抬起臉看了大錢一眼。他唱完《愛你愛到死》。台下一片寂靜，大概都驚呆了。
他一坐在愁眉苦臉的小姑娘旁邊問，我唱的好嗎？我一直看著她，往她使眼神。
是不是我用錯了表情。小姑娘愣了兩秒鐘特誠懇地說，咳，還好吧。大錢興高采烈地放下水說︰那我再上去獻一首。那小姑娘立馬「 鐺」了。就是這樣，小姑娘像青蛙一樣叉開了腿躺在地上，過了半個分鐘才自己爬起來。真是個自強不息的女人。
大錢站在當中唱得專注。唱到了最哀婉處，有人忍不住往台上拋易拉罐，場子里就亂了。
有很多人擁了上台。大錢一伙，非大錢一伙，抄起了酒瓶和扛著椅子要打架，還有女人被扛在肩上。吵了一會兒，不知道哪個先動了手。打了不一會，但已經留下了討論的余地。忽然停下來大家坐在一起饒有興致地討論哪一方先動手，就從誰丟的易拉罐開始。
第一次見到這種情形，我一點思想上的準備都沒有。但出于愛心，我不時看看手表，給他們掐時間，他們一共打了半分鐘，又坐在一起討論了一個多小時。終究搞不大清楚誰丟的易拉罐。這就留下了下次打架前繼續討論的余地。
那晚的事情就是這樣。
我敢憑良心保證，我真不知道這起「誰扔易拉罐」問題怎就引發了一場「全球變暖，企鵝是否該減肥了」的網絡大討論。
我這麼說有人會不信──好在還有不少人會相信︰我第二天就返校了，當然一點也不知道這場勞逸結合的打架會怎樣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