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留運身邊蹲一老者，肖春夏一看，這不是他曾經救過的吳有財麼。忙說，老人家你也在。吳有財已看清了肖春夏，他突然來了勁，肖書記呀，多虧你救了我，要不然我這把老命就毀到他呼秋冬手里了。就是他的車撞了我，我認出來了。他撞我時，車上還坐個女人呢。老漢站起來，手指呼秋冬住室，他是惡狼，是野獸，他野獸都不如。他這一說，雨中的群眾憤怒了，紛紛說，把他拉出來，把門跺開。還有人說，砸門，砸開，把他拉出來。還有人說，把車砸了。情況遽然變化，班子成員和鄉干部的苦苦勸說也無濟于事。
肖春夏抬眼一看柳長河正一坐在泥水里勸說著一名群眾，他心里一陣激動。多好的同志啊，遇火能上，遇水能下，硬任務能干，委屈能忍受，這才是鄉政府的主要角色，真正的頂梁柱啊。
一道閃電像一條白蛇在黑雲下邊劃了一下，接著是「 嚓」一聲炸雷像天河的堤壩被炸開了一個口子，「嘩嘩」的傾盆大雨澆得人睜不開眼楮。人群更加激憤。
肖春夏急了，嗓子像闢了一樣喝到︰「老支書、老先生、老人家，非要讓群眾失去理智嗎？桑野鄉黨委副書記肖春夏給您和全體群眾下跪了。」噗通一聲跪到吳留運面前，接著又喊︰「鄉干部都給群眾跪下。」
呼秋冬剛才嚇得躲到了牆角里，他怕吳有財和群眾沖進來一陣猛砸和猛打。這會兒，鄉干部要給群眾下跪了，他一陣動情，頓時淚水模糊了雙眼。耳邊只听到外邊噗通噗通的跪地聲，肖春夏、柳長河、李莉、他們都跪下了，跪在群眾面前，跪在泥水里，他們沒有雨具，隨風雨任意吹打。
又是兩聲天崩地裂似的炸雷，像把呼秋冬的血管要震裂，神經要炸斷，他實在受不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外邊的雷聲、風聲和雨聲攪和在一起，誰也沒有听到屋里有哭聲。這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在呼秋冬的小院門口有幾個人站一會，悄悄拍照兩下便走了。
胡來的門開了，他滿臉淚水走出來，緩緩地、緩緩地走到風雨之中，先一只腿著地，然後跪到了人群里。
肖春夏兩手按地對吳留運說︰「老支書，你非讓我肖春夏給你磕頭嗎？」
吳留運盯著肖春夏，長時間地不說話。肖春夏真要給他磕頭了，他卻︰「 」地站了起來，仰天大吼︰「這是老天造孽，讓俺遭雨淋雷轟啊。」他猛然轉身，對著群眾吼道︰「桑野村的老少爺們，都給我听好了，我喊一二三，都給我都給我站起來！」接著是刺破長天的一，二，三！」最後一個三字短粗有力，白花花一片人群，隨著一個「三」字「唰」地站了起來。接著他又一聲大吼︰「都給我上屋。」那個「屋」字像從喉嚨里拽出了長長的一根繩最後用上顎給掐斷了。
後村的群眾陸陸續續進了會議室。吳有財還罵著，呼秋冬該遭天打五雷轟啊。
肖春夏在人群的最後邊，他雙手挎著吳留運的胳膊，真想抱住他大哭一聲。他強忍著，強忍著。當人們全部進屋只剩他倆的時候，再也憋不住了︰「老支書，我謝謝你了，我真的謝謝你了。」便嚎啕大哭起來。吳留運也流起了眼淚︰「不是他呼秋冬，會讓大家受這麼大的委屈嗎？」呼秋冬在屋里看到和听到這一情景又「嘔兒嘔兒」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