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今日惜音才明白什麼叫做哀默大于心死。
被困在冷宮整整兩個月,連迎春種下去的種子都已經成長成新鮮的綠色蔬菜了,歐陽烈楓也沒有來過一次冷宮。
原本還有些希翼的心情,此刻已經是完全絕望了。
偶爾還會流淚的惜音現在也已經完全恢復冷靜了,她的眼神疏遠而冷漠,每每倚在那片綠色的菜園子里時,就像那池中的冰蓮一般。
肚子已經八個月了,比一般八個月的肚子要大很多,冷宮被圍困雖然看起來很是寧靜,但是惜音知道,其實不知道多少雙眼楮都盯著冷宮,或者想要一舉殺掉她們母子三人。
……
迎著涼涼的秋風,惜音白皙的臉蛋沒有一絲顏色,靜坐在亭子里,听著外面那絲竹聲聲,惜音的唇角露出一絲絲冷笑。
太後娘娘到底是成功了。
她不但自請廢掉了太後之位,而且今日歐陽烈楓還為她舉行了封妃大典,可所謂是空前盛世,比當年皇後封後都還要熱鬧。
听聞,半個時辰後,今日的皇貴妃昔日的太後娘娘會由皇上親自陪著出宮受百姓瞻觀,如此的殊榮,宮中還無一人有。
——雖然決定放下,但是惜音的心隱隱的還是痛了起來。
歐陽烈楓的每一個消息,都像刀子在剜她的心一樣,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何必當初啊……
「娘娘……呃……夫人,我種的這些蔬菜長得可好?」
迎春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惜音的身後,惜音緩緩的轉身,溫柔的望著迎春,自從被關進了冷宮,一向天真快樂的迎春也沉默了不少,似乎一夜之間她也長大了,惜音伸手握住只有十五歲的迎春,笑了笑道。
「是啊,多虧了你,我在冷宮才不至于挨餓。」
迎春听到惜音的話,眼楮頓時亮晶晶起來,終于覺得自己可以照顧到娘娘,可以有點用處了,笑著用力點頭。
「我托逐月公子弄了許多的菜種子來,夫人想吃什麼,我就種什麼……」
惜音微微一笑,這段時間因為迎春的細心照顧,再加上沈太醫喬裝侍衛一直守在宮外,逐月時常突然間出現,還有趙莊妃的暗中相助,惜音的日子過得倒也算可以,起碼沒有挨餓、受凍,對于趙莊妃,惜音的心間倒是真正的心存感激的。
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見面言謝罷了。
「夫人……來人了……」
正在惜音和迎春兩個人在聊天的時候,彩蝶提著裙子奔了進來,眼神里有一絲欣喜,惜音眨了眨眼楮,其實對于目前的狀況,任何事情她都不會欣喜了,哪怕是歐陽烈楓來了,她也不會覺得欣喜。
「誰來了?」
迎春起身問著,擦了擦手,然後扶著惜音朝院子里走去,剛踏入院子,惜音便見到一個披著斗篷,連腦袋都蓋得嚴嚴實實的修長身形,听到身後的聲音,那人急忙轉身,將帽子摘了下來,激動的奔了過來。
「你還好嗎?惜音。」
官如意上前一把握住惜音的手,惜音見到她,心底也是有幾分歡喜的,畢竟她們一起同甘共苦了這麼久,也算是有真摯的感情了。
兩人一塊坐下,惜音低頭嘆息了一聲,望著官如意道。
「你怎麼來了,月兌得開身嗎?」
「只不過出去見百姓,本宮讓冬月給婢了易了容,讓她出去,本宮才有這個時間偷偷的進來看看你,可把本宮急死了,這幾個月,本宮吃不下睡不好,可是……本宮也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把你救出去。」
官如意滿臉的內疚,惜音靜靜的望著她有些蒼白的容顏,知道她在宮里的日子定然也是不好過的,既然現在太後和慕言專寵,那麼皇後就等于被架空了,她的日子只怕比冷宮更難。
可是她卻只字不提自己的難處,反而不斷的跟惜音道歉,眼楮里溢出的淚水,讓惜音心間感動,也顧不得什麼禮儀,握緊官如意的手,伏進了她的懷里。
有那麼一剎那間,惜音覺得自己的心又脆弱了,因為眼楮里依然有淚水溢出來。
官如意也是抑制不住,淚水不斷的往下墜,原本也們可以風風光光的在宮里生活著,兩人聯手整個後宮誰也掀不起風浪了,可是現在後宮被太後控制了,慕言又專寵,如此一來,她和惜音都可以從人間蒸發了。
「對不起,惜音。」
惜音哭笑著搖頭,伸手拭去官如意臉上的淚水,官如意也哭笑著拭去她臉上的淚水,一旁遠遠的侍候著的彩蝶和迎春看著,也是低頭落淚。
「說什麼對不起,你在宮外一定要小心,步步為營,太後這個人心計太深,隱藏在深宮里等的就是這一天,可見她的手段有多厲害,她越是鋒芒畢露,你就越是要低調行事,甚至把後宮的權放出去,讓她獨斷,這樣一來,你才有喘息的機會。」
官如意點頭,她知道惜音向來聰明伶俐听她的準沒有錯,于是又把宮里最近的情形說與惜音听,惜音幽幽的望著前方,眯眸思考了起來。
「這個慕言……你說她心狠手辣,似乎又不是,你說她天真無邪,似乎也不是,總之這個女人介于正與邪之間,但有一點,她一定不甘心服于太後之下,如果你有辦法把她拉攏過來,為已用,但是要記得,千萬不要被她反吃一口。」
「如果她想利用你皇後的高位來做成什麼事情的話,你就變得很被動了。」
官如意有些沉重的點了點頭,以目前的情形看,她這個皇後還不如那慕賢妃,所以要拉攏她一起來對付太後,還是有一定的難度,但是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呢。
惜音仔細的分析著這個慕言的個性,可是總感覺這個女孩子有點神經質的感覺,模不準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個性,也許……
「這個慕言,你可以用最柔弱的姿態出現在她的面前,讓她知道,你這個皇後此刻有多難和無助,如果她心中的小宇宙暴發了,就會自己去對付太後的。」
「哦~~~」
官如意對惜音這個提議倒是半信半疑,但是她目前本身就是這種架空的狀態,與人示一下弱又有什麼關系呢,于是點了點頭,握著惜音的手,從懷里掏出一個盒子。
「哪,這個給你。」
惜音看了官如意一眼,接過那個錦盒,打開一看,頓時欣喜起來,拿出一顆顆珠子放在掌心一邊看著一邊開心的說道。
「是我的九龍珠哦,你怎麼拿來了。」
「求皇上賞的,知道你需要它,另外本宮又找到了這顆碧光珠……一道給你了……」
惜音更加欣喜的將珠子接了過來,通體晶瑩綠透,看著非常的舒服,如此一來,惜音自己就有了六顆珠子了,再找到三顆,就可以有辦法回到現代去了。
惜音看了官如意一眼,卻見官如意一幅有畫要說的樣子,惜音小心的將珠子放好笑道。
「有什麼話就直說。」
「為什麼一定要珠子你才能離開呢。」
官如意一直奇怪,要離開兩匹俊馬不就可以帶著離開了嗎?為什麼一定聚集九顆珠子呢,惜音苦苦的笑了一下,于是便和官如意挨坐在一起,仰頭望著天空,一點一點的把事情的經過說了,驚得官如意差點沒有暈過去。
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官如意才恢復了正常的臉色,望著惜音時,始終不敢相信,這是來自于三千年後的靈魂。
看來這世間的事情,終是無奇不有的。
「惜音,你就不打算再見見皇上嗎?」
官如意自始至終都看著歐陽烈楓是如何寵愛惜音的,所以她也知道,歐陽烈楓愛惜音之深,可是惜音卻只是黯然的搖了搖頭,既然已經忘了,如此的忘了,何須再見呢。
「算了,生下孩子,我應該也要離開了,到時候,你一定要好好的保護孩子,千萬不要讓他受到任何的傷害。」
官如意拼命的點頭,就算拼盡了性命,她也會保護孩子的周全,更何況現在哥哥在朝中也算是要員,多少有一些勢力。
「叫你哥哥在朝中多拉攏一些勢力,太後和慕言雖然得寵,但是都沒有後台,你要在方面加把勁。」
「好!」
官如意對惜音的話言听計從,因為她知道,惜音是個非常敏銳和犀利的女子,她分析出來的事情,不會有錯的。
「惜音,因為匆匆的出來,不知道要帶什麼東西,這是本宮這些年在宮中的積蓄,全部給你,倘若你真的要出宮,也可以過點好日子。」
說完皇後便從懷里掏出一大疊的銀票,惜音頓時大驚,抬頭怔怔的望著官如意,知道她固執,如果不接受,她定是不肯,思考一下,于是將一半的銀票拿了過來,另一半放在皇後的手里道。
「這一半你先留著,現在形勢不同,你需要打點,到時候孩子出世後,需要更多的錢,所以你的身上必須有錢。」
官如意一听也有道理,于是也不推辭,將另一半放回了自己的懷里,正在這時,宮外傳來鳥叫,官如意神色一凜站了起來輕聲道。
「本宮要走了,你要生好照顧自己。」
惜音急忙站了起來,點頭,握著她的手,兩人一起走到門口,替官如意帶好帽子和斗篷,官如意這才潛入了門外消失在冷宮里。
怔怔的望著官如意消失的地方與重新關上的宮門,惜音的心間五味雜陳,想不到這幾個月宮里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如今的後宮以然是太後和慕言的天下了。
長指緊攥間,惜音心底的恨意便升了上來,說不恨,那是假的……假的……
正在思慮間,惜音猛然間覺得自己的身體飄浮了起來,慌忙轉頭一看,卻見逐月抱起了自己,提起內力便朝冷宮外面飛去。
「逐月,這樣很危險。」
「有本公子在,不會再有危險。」
逐月有些憤怒的答話,今日的盛世在典,連皇後都不曾享有過,更何況她這個昔日的皇貴妃,他倒是要帶她去看一看,這個歐陽烈楓,是如何背信棄義的,是如何背叛惜音的。
——也好讓惜音斷了這個念頭。
看著她每日為了這個男人傷神,看著她難過哭泣的模樣,逐月的心便痛得不行。
思慮再三,他決定帶著惜音出宮,去看一看這盛世繁華間的淒涼,楊宗保如今是侍衛統領,所以要出宮對他來說,不是特別的難。
剛剛飛出冷宮,惜音便驚訝的看到等待在那里的竟然是追星,追星拿了一件黑色的斗篷,見到他們上來,立即且斗篷披在了逐月的身上。
因為逐月身形高大,所以斗篷一披上去,惜音就可以躲在他的懷里。
「走……」
隨著追星的冷音響起,惜音便覺得自己迅速的飛了起來,不過因為他們是隱衛,誰也不敢過問,縱然是看見了,也權當沒有看見。
惜音靜靜的伏在逐月的肩膀上,心緒有些復雜,這麼多天沒有相見,明知道他是因為蠱毒而變的心,可是惜音依然忍不住憤怒與恨,要怪就只怪他意志不堅定吧。
飛向遠方的時候,風很大,吹在惜音的身上有些微涼,逐月小心的用斗篷蓋住惜音,不讓她受一點風寒。
秋天的氣候雖然很是清爽宜人,但京城的風卻是很大的。
不知道飛了多久,惜音便听到那震天的樂響與長號的高昂聲音,心間的陣痛不禁又涌了上來……
「到了。」
追星的聲音依然沒有溫度,但逐月卻輕輕的落地,然後將惜音放下了地,惜音從斗篷里鑽了出來,陽光讓她的眼楮眯了眯,差點摔了下去,追星一把扶住了惜音,惜音虛弱一笑,追星剎那間恍了恍神。
——他才知道,惜音竟然是如此的驚艷絕美。
「來,小心一點。」
逐月扶著惜音往擁擠的人群中走去,百姓雀躍萬分,翹首期盼……京城一派繁華景象,而惜音則抬頭朝遠方望去,剎那間心停止了跳動,那樣的繁華、那樣的華貴……那樣的浩大……明黃色頓時刺痛了惜音的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