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對師兄怕只是一個學傳衣缽的工具,無盡的藥草,一屋子的藥書,就算年少的師兄就能調配出許多稀世的藥劑,師傅卻只是淡眸一掃,袖口一揮甩出另外一本醫術轉過身就離開,甚至一聲肯定都不舍得施予。師傅是個沒心的人吧,他根本看不見他們期盼的眼光,他的眼底是一片古井幽藍。
他從來不照鏡子,唯一的那一次,她瞧見師傅伸出手想要觸到鏡中的自己,看在傾城的眼中,那溫柔的神情分明是透過鏡子瞧著另的人。直到師傅醒來發現那只是一面鏡子的時候,猛地一揮手,那片銅鏡直直墜在地上,銅面幾近扭曲了光華。鏡子里的那個師傅面容扭曲幾乎到達恐怖的境界,直到師傅抬頭瞧見了自己,那種冰冷的視線比起每次寒毒起的時候還要錐心刺骨。
「治不好寒陰絕脈,吾還有何用?」那是師傅唯一一句對著自己的面說的話,冰冷的字眼砸在傾城的心坎上,激起一圈溫熱的疼,原來,原來師傅從來不疼自己不抱自己只是因為治不好自己的病才內疚的,她好開心……
直到時間一點點打磨去那圈溫熱,只余下無盡綿延的疼。直到她遇上那個師傅鏡子里的人,才知道師傅根本不是因為愧疚,他只是因為不能治好無垢,解不了凝香子的苦愁才憂乏疲憊。她什麼都不是。
幸好師傅早死,幸好她身邊有師兄,幸好後來有了殷邪……多久了?自己竟然沒有再想到這個如天神般的陰柔男子闖到谷底,馬上翻出的手掌有著修長美好的指尖,看起來溫暖極了,他眉宇間的那片陰柔淺吟低唱,那是一條萬劫不復的歸途,可自己卻忍不住踏了出去。身後的師兄眸底是一片風雪蕭索,自己明知心底那些微的刺疼,可,她不要再被人淡漠的活著,就算是會死,她也要震驚這個紅塵,她要證明自己世間最華麗的女子,所以她出谷,甚至沒有回過頭一次。
如果,如果能回頭,她也許就不會淒苦一生,師兄眼底那股哀傷一如年少的自己,何其忍心?是她傷了這個從來就對自己好的男子,甚至是親手把他推離了自己身邊……
溫熱濡軟的棉斤覆上傾城的眼瞼,逗得她輕哼了一聲,玉斷簫以為是刺到師妹了,急著說︰「乖,不動,你只是身子刺骨寒冷,可是若在熱了,肯定會傷了你臉上的肌膚了。」
才不是那勞神子的東西,傾城心中冷哼,她喃了一聲,只是因為身子下意識地眷戀著師兄掌心的厚實與溫暖罷了。
「恩。」雖是這麼想,葉傾城嘴上倒也柔順地應了玉斷簫一句。
「醒了?」一個蒼老卻慈愛的聲音響起在房內,是他!
一雙干燥卻溫暖的手覆上自己的手腕,那被時間鐫刻出來的紋理烙得傾城細致的腕上肌膚有幾分灼燒似的疼。
「唔,算是壓了下來,就看無垢這回去谷底帶回來的銀魚了。」凝香子暗自下了點內力壓制住葉傾城突然亂竄起的內息,冤孽啊冤孽,弟弟你又為何要傷害這樣一個無辜的女子呢?
「師傅放心,無垢有花月陪著定能全身而回,何況還有那兩個混小子給跟上去呢。」是絕色莊主。自從知道了無垢與這女子之間牽扯不清對錯的過往,無論對錯,絕色莊主算是添了心了。
「恩,但願如此。」心口沉沉地壓下了一塊石頭,不等無垢回來,誰也不能保證期間不能出半點意外,只希望心底的不安不會成真就好。
皇城。
一襲華裳的男子抿了一口淡酒,鼻翼微微側動,堂上躬手站著的青煙卻是微微退後了半步。
「你是說無垢出了山莊?」很好很好,無論是出于什麼原因,竟然敢讓他的無垢出了山莊,挑戰他的威嚴嗎?
「是,死士來報,是去了谷底尋藥去了,現在停到離擎天盟不遠的一家客棧里。」青煙抖了抖身子,為什麼自己就不是個女子?這樣保護在無垢小姐身邊也好過
守在爺身邊這陰陽怪氣的冷哼要好。
「給葉傾城?」好歹別人也是曾經的天下第一美人好不好?主子你也不要這樣冷嘲熱諷,讓全天下都知道你娶的那個才是真正的第一美人啊。
「是,據報葉傾城寒毒突發,性命危及,只有谷底的奇藥才能救她。」青煙頭完全垂了下來,只等著主子的發話。
「備馬。」龍子玄幽深的眸底釀起一陣稠密墨綠的風暴,不只是為了追妻,更是因為思念。那樣黏稠而復雜的情感洶涌著朝自己沖來,他以為無垢即將嫁給自己,自己總會心安一些,卻沒想到就算是這樣,只要無垢一月兌離了自己的視線,自己的心就會忍不住顫抖,他思卿若狂,就算是只能見一面,他也要去見,去他的大婚前不能相見的舊規矩。
「皇兒!」一道沉緩夾雜著威嚴的嗓音伴隨著金流蘇撞擊的聲音清朗脆耳。
她就知道,事情只要一沾上無垢,她的寶貝皇兒就完全變了一個人,不僅陰冷霸道,更甚者是接近癲狂之中,現在竟然不顧禮俗要去見未來皇嬉這就太不對了。
「兒臣見過母後,不知母後此來是?」掐了後半句話在喉里,龍子玄可是知道自己的母後絕對不是什麼軟腳的角色,不然也不會制得父皇服服帖帖的呢。
「哼,倒是還有哀家這個母後了,哀家還以為皇兒娶了無垢就沒母後什麼事了。」歲月洗練,即使在這神宮里浸染了半生,水心的眉眼間依然動人如常。
「皇兒不敢,瞧母後說得……」斂下的眉眼間拭去了眸底的風華絕代,龍子玄打算跟母後玩玩太極,只是不知道這回的太極究竟是自己的厲害還是母後的厲害。
水眸掃了眼龍子玄,水心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復又嘆息,扶著宮嬤嬤的手坐到上位上,冉嬤嬤使了個眼色,一殿的人除了宮嬤嬤全都退了出去。
龍子玄倒是神色如常,瞧著母後這架勢似乎是要「細談」了,只是從小只要是自己決定下的事情,無論是誰來都不可能改變。
「宮琪給哀家泡壺茶水來……」水心清了清嗓喉吩咐了身後一直沉默著的宮嬤嬤一聲,若是皇兒真是如此死心眼兒,那麼她真得好好考慮一下無垢進宮的事情了。
「宮嬤嬤別忙了,母後不如跟皇兒去暖閣坐坐,兒臣親手給母後斟上一壺好茶,如何?」修長若青竹般優雅的身姿輕輕前傾,一個原本親密溫柔的動作卻偏生被演繹得風華絕代,水心瞧著面前的皇兒,心口酸中後甜,這是她跟龍閻的長子啊,眉宇間糅合進了自己的媚麗與他的貴氣英姿,他是世上最得天獨厚的男子,即使身為他的母後,水心每每瞧著他眉眼間的俊逸仍是會微熱,何況是這世間幾多的女子……何況他還是這皇朝最有身價的男子了,這天下遲早是他的,但若他只納一個無垢進來,只怕免不得朝堂之上一翻凌亂爭吵了。
「好,宮琪你就在外面伺候著吧。」
一注晶瑩沖入紫褐色的淺杯之中,原本沉在杯底的茶水翻涌了上來,霎那之後伴隨著一股清新的茶香溢出,水心再低頭瞧那杯茶水卻分明見到一朵茶葉拼成的菊花。
「皇兒這是個什麼名堂?」
龍子玄挑了挑嘴角,什麼都不說,只是繼續在那杯茶水里丟了片沾著露珠的花瓣,原本那朵菊花似乎受了驚嚇,片刻後供著那瓣花成了個球狀。
「母後可曾聞著茶香後可有其他的味兒?」修長的指尖拂過那套烘焙著精細華貴異常的茶具,終于淡淡地開了口。
「淡極。」伸出一雙瑩潤如青蔥般的手端起茶杯,水心淡淡地品了一口,一股糅雜著花香的茶味在舌苔上四散開去,卷起口內一股淡淡的苦澀後復又涌起一股甘甜伴著清涼。
輕輕笑了一聲,「母後,這茶可是除了無垢外,第一個親嘗的呢,如何?」用著同樣的沖泡手法給自己泡了一杯,神情里滿足異常,逗得那雙眉眼晶亮異常,原本那冷傲的面容鍍上了一層月華的溫柔,更是添了幾分天神的風容。
「母後本是奇了,皇兒什麼時候如此孝順,卻原來是沾了無垢的光呢。」又 了口茶水,雍容華貴的水心松下眉宇間的那種矜貴,添了一個女子該有的柔情。
(給自己的老爹過個生日,雖然不能陪你一起吃蛋糕,但是爸爸,我祝福你,生日快樂,女兒會好好地照顧自己,努力學習,不讓你失望的,爸爸生日快樂,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