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淒涼夜（2）
秀蓮說道︰「我早這樣想了。可有人跟我說，老話說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要我能湊合就湊合了算了。」
那女人說道︰「那些閑人的話你也真當個事呀。什麼事不還得自己拿主意呀。要我是你，我才不想那麼多，要都這樣思前想後的，那什麼也別干了。還埋怨什麼，嘮叨什麼，生氣什麼，干脆兩眼一閉，只做個傻子就得了。再說了，是老話又怎麼樣了？難道‘老話’就是對的了？！你瞧瞧鄒二皮那長相那德行，他也配有個忍氣吞聲的老婆麼。」
秀蓮听這番話，早窘得無地自容，知這女人也是瞧不起自己，那心里便驀然升起一團沖動，想說幾句硬氣的話，但心下卻又隱隱然盤旋著一縷子甩不掉的恐懼。掂量父母不容自己回去，自己又沒什麼生存之道。一想到將要獨個面對空茫茫的人世，便有些底氣不足，那心也慌慌的，終有些拿不定，卻又不願旁人笑她軟弱無能，便說道︰「我這孩子真可憐，為了這孩子，還是湊合了吧。」
那女人嘆氣說道︰「我看你是個要強又正道的人，所以今天才跟你說這些來著。唉，沒想到你也說這樣的話。這種話是那些軟弱無能的女人拿來做托詞的話，她們自己不敢離婚，就拿孩子做借口，怎麼你也是這樣。算了，算了，反正這事也與我無關，我也是多嘴了跟你說這些。我還有事，先走了。」說著就轉了身，匆匆走了。
秀蓮听著這話，心里不是滋味，又恨自己命苦，又恨自己軟弱窩囊，思來想去，只恨沒個發泄處，打了兩下毫不知事的嬰孩，那孩兒哭了還沒兩聲，自己倒先心疼得又落了好一場眼淚。
這天午夜時分，鄒二皮又從馬路邊夜里才支搭的燒烤攤上打著酒嗝回來，見秀蓮躺在床上，過來掀了被子就要動作。秀蓮再忍不住厭惡，直蹦到地上。鄒二皮伸手來捉，秀蓮左躲右閃，那屋巴掌大地界，哪有躲處，被鄒二皮一把捉住。秀蓮干脆連鞋跳到床上，一個勁蹦高，只不讓鄒二皮得手。鄒二皮捉她不住，又氣又急，就又掄起拳腳。秀蓮恐鄒二皮踫著孩子，忙跳下地跑進廁所，想插門時方想起那門栓早壞了。鄒二皮拽開門伸手來捉，秀蓮掙了開來，拉開房門跑了出去。
此時已半夜有過，外面漆黑一團，夜深人寂，舉目無親，秀蓮無奈，只得找個街角石凳坐了，默默流了一夜眼淚。轉天天亮，遠遠看那鄒二皮出門上班，她溜回了家。還在門口便听見孩子哽咽哭泣，聲嘶力竭。待進門來一看，那孩子兀自坐在小床上，溺穢滿身，那鄒二皮哪曾照理半分。那股涼下去的無名怒火頓時又直沖心頭，秀蓮二話沒說，沖上前去，只把那孩子用塊小被裹了，轉身便直奔婆家。她把那孩兒遞給婆婆，也不多言，只說今天有事，讓婆婆暫先照看一個時辰。那婆子本來臉又不悅，但見秀蓮臉色不比尋常，便接過孩子。秀蓮也不理那婆子臉色，徑直轉身回來，收拾了自己幾件行李，至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