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這些天一直不開心。
李鐘吟對她保持不咸不淡的態度,白雪感到不可捉模。
前些天,高旭告訴白雪,因為勞動合同的限制,一年內無法過來。白雪不想知道高旭說的是真是假,他不過來,白雪倒覺得自己暫時可以不要為難了。
按理說,高旭暫時不來,白雪應該高興,但白雪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卻感覺到強烈的失落。
是李鐘吟的緣故!
死亡竟然可以帶來這樣強烈的沖擊,使一個原本已經沒有多少愛意的婚姻在短時間內變得堅貞,也可以使漸漸濃厚的愛情變得平淡甚至冷卻。但白雪無法指責李鐘吟,這是一種人性的必然,中國幾千年的文化使活著的人必須遵守「逝者為尊」的觀念。以至活著的人必須拋開自己的感情、理想甚至生活的態度。
但白雪還是能感覺到李鐘吟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包含了復雜的感情,有期待、有關懷、有徘徊也有內疚。但為什麼李鐘吟不和自己表白,也許,許多事情說出來了反而輕松。
白雪決定不管這麼多,既然愛了,也要學會忍耐和等待。這種忍耐和等待也是愛的表現!
轉眼到了深秋,樹葉開始泛黃飄落,世界有了蕭瑟的味道。
李鐘吟在安然的墓前默默的站著,安靜在擺著祭奠的物品。安然離開這個世界已經100天了,按風俗,親人可以恢復正常的生活了。
李鐘吟決定到安然的墓上把自己的心事做個了結。
安靜依然傷懷,擺放祭品的時候,忍不住流淚。李鐘吟點燃稿紙,破碎的灰燼在風中飄搖,點點升空,李鐘吟覺得以往的生活也隨著這風無奈的遠去,而地上的一堆紙灰,卻是安然留給自己沉甸甸的回憶。
安然在照片里依然笑得幸福,那段歲月已經成為永恆的片段。李鐘吟看著照片,心里默默的說——他只能默默的說——在安靜的面前,許多話無法說出來。
「安然,我來看你了,不論以前我們如何,但今天是你的100天忌日,我想和你說說我的心里話。和你之間的感情,已經是陰陽兩隔了,即使再愛或者恨的再深,都已經無法觸模。夫妻一場,我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斷了緣分。
孩子還好,你不要牽掛,以後如何,我想也不是我們可以改變的了,畢竟,你的死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我只希望你能保佑他堅強而且健康!」
一陣風緩緩的吹來,卷起地上一張沒有燒盡的黃紙,飄走。看到這紙飄得這麼遠,這麼高,安靜驚訝的叫了一聲。
「安然,你听到了我的話,是嗎?」李鐘吟沒有驚慌,如果能通靈,他倒想再和安然好好的,平心靜氣的檢討兩個人的感情。
「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可能不會獨身,在以後的生活里,我會再找一個適合自己的妻子,但前提是必須愛我們的孩子。我還年輕,我也不希望我們的孩子沒有母性的關照,這樣對他的成長不好。我想請你諒解,或者原諒我的自私。」
李鐘吟的心情和遠處的天空的顏色一樣,灰暗灰暗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畢竟生活了六年,沒有愛情也有感情。
離開安然墓的時候,李鐘吟忽然想起以前自己曾說過大舍大得,小舍小得,不舍不得的話,只是,他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一種無奈或者有些淒涼的舍棄。
風依然在吹,已經漸有涼意。
諸葛自從上次和安靜吃飯以後,老想著安靜,希望能在有這樣的機會,不過,諸葛的心里有點發毛,擔心自己那麼確定的說自己沒有結婚的事情,會在某個午後或者清晨,被安靜知道。
女孩子最忌諱的就是別人的欺騙,尤其是自己有好感的男人。
但安靜的氣質,和那張青春的臉,吸引諸葛不斷的想。
這天,諸葛很早就來到了公司,因為簽到的記錄顯示安靜每天來的都很早,諸葛希望能假裝關心員工去和安靜套套話。
但今天安靜沒來。
諸葛有些失落,回到辦公室,順手拿了張紙,無聊的在紙上涂著寫著什麼,但不知不覺的,諸葛畫起了人來——畫的是一個女孩子的臉,長發,五官的輪廓很清晰,甚至在這草草的線條中,居然有這個女孩子淡淡的氣質。
諸葛拿起紙,細細的看了看,覺得自己的手筆還是不錯的。但看著看著,覺得紙上的人越來越像安靜。
諸葛覺得不可思議,自己不可能愛上安靜,但為什麼自己對他魂牽夢引?諸葛不想在思考這個問題,費腦子,而且自己一般不做對自己無益的事情。他簡單的告訴自己︰「大概是虛榮心吧,安靜出色,能吸引男人的目光,能得到這樣一個女孩子的歡心,無疑是一個男人虛榮最大的滿足。」
9點了,上班時間早過了,安靜依然沒有來。諸葛有些奇怪,就走到李鐘吟那里去探听消息。
李鐘吟沒有搭理諸葛,冷淡的說安靜生病了。
諸葛一肚子的郁悶,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給安靜打了電話。心里想著︰你不告訴我,我就沒辦法了嗎?
安靜接電話的時候,正在醫院等著掛吊針。昨晚睡覺著了涼,今天居然發燒了。李鐘吟送她到醫院,但沒辦法陪她。安靜只好一個人硬撐著做事情。
接到諸葛的電話,安靜感到溫暖,原來男人女人之間,真的有這樣美妙的感覺,安靜第一次有了異性關心的那種感覺,有點甜,也有點羞澀。
「安靜,怎麼不舒服啊?」諸葛的聲音,安靜覺得有能依靠的力量。
「是的,不過沒關系,就是點感冒。」
「哦,在哪個醫院啊?」諸葛想過去看看。
「在第一醫院,你……,呵呵,沒事的,謝謝你,我沒事!」安靜敏感的覺察諸葛要來,接受一個還不熟悉的男人的關心,安靜不習慣。
諸葛沒表態,含糊的恩恩哦哦的應了幾句後掛了電話。
李鐘吟中午下班,急急忙忙的買了點餃子,搭了車就趕到醫院。在醫院的輸液室,李鐘吟驚訝的看到諸葛居然也在!
看到李鐘吟來了,還掛著瓶的安靜輕輕的告訴諸葛︰「我姐夫來了!」
諸葛吃驚的張開嘴巴,他絕對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安靜的姐夫居然是李鐘吟!
「肥水不流外人田!」諸葛想到的第一句話。
「你李鐘吟怎麼老和我沖啊?」諸葛想到的第二句話。
但諸葛臉上卻是風平浪靜,看著李鐘吟,呵呵笑了幾聲,對著安靜說︰「好了,你姐夫來了,我也該走了!你自己當心身體!」
說完,拍拍李鐘吟的肩膀,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離開了醫院。
「諸葛怎麼來了?」李鐘吟的語氣不太好。
「人家關心我啊,來了就來了唄,有什麼好奇怪的?」安靜不以為然。
「你以後少和他接觸!」想起安然的死,李鐘吟心里的火不知道哪里來,對安靜說話也帶了點火藥味。
安靜身體本來就難受著,姐夫來了不僅沒有安慰自己、呵護自己,反而凶巴巴。安靜覺得委屈,更覺的諸葛比姐夫好。也不理李鐘吟,別過臉坐著。
李鐘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無奈的嘆了口氣說︰「安靜,姐夫是為你好,你別見怪。來,吃點餃子吧,趁熱!」
安靜只是覺得姐夫羅嗦,倒不覺得他有多壞。接過碗放在凳子想吃,卻反手反腳的很不方便,李鐘吟看了,只得喂她。
諸葛吃飯的時候,心里很不舒暢,中飯基本沒什麼吃。
為李鐘吟的事情。
諸葛就是想不通,為什麼自己老和李鐘吟沖在一起?是宿命還是偶然?但不管怎麼說,李鐘吟始終是諸葛的心病。
諸葛決定找安靜,好好的和她「溝通溝通」。
和安靜溝通的時間很短,但效果很好。諸葛只和安靜說了一件事情︰安然的死,和李鐘吟感情出軌有關,而且,李鐘吟喜歡的那個女人,就是安靜的同事——白雪!
看著安靜由吃驚到悲傷到憤怒的神情,諸葛覺得今天溝通到位了,李鐘吟吃不了兜著走了,而自己卻不能多說了,不然安靜冷靜下來,會思考自己為什麼知道這麼多的事情,那就畫虎不成反類犬了。
「安靜,你要冷靜的處理這件事情,應該說,安然的死是意外,李鐘吟和白雪絕對不是有意的!」諸葛說的時候,將有意兩個字的聲音拉長了一點。
安靜已經不會再听諸葛說什麼了?她現在想做的事情就是讓李鐘吟在自己的姐姐靈前原原本本的說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李鐘吟帶孩子回家,家里的氣氛有點恐怖。
所有的燈都關了,除了安然遺像前兩盞白色的射燈,映得安然照片泛著青白的光芒,靈前兩柱紅香剛剛點了沒多久。安靜換上了第一天到這里時穿的衣服,還有黑袖套。煙霧之中,安然的笑容十分陰森詭異。
孩子感到恐懼,縮在李鐘吟的背後不敢進門。李鐘吟有些惱火,心里想安靜這小丫頭搞什麼鬼,都什麼時候了,還來這麼一下。
李鐘吟轉身抱起孩子。在父親的懷抱里,孩子雖然感覺安全。但進門後,手仍然緊緊的箍住李鐘吟的脖子不肯放松。
「安靜,你怎麼了,現在還搞這個東西,你看,把孩子都嚇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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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安靜回答李鐘吟的是一陣陰笑,李鐘吟感到脊背有點發涼,他實在弄不清狀況。不知道眼前得這個安靜究竟要干什麼!
安靜站了起來,走在李鐘吟得面前停住,兩只眼楮直直得盯住李鐘吟。聲音仿佛是從遙遠得地獄里飄上來。
「李鐘吟,我的好姐夫。剛才我姐姐托夢給我,說她的死,完全是你的花心引起的。姐夫,我想問問你,在姐姐的靈前,我鄭重的問你,我姐說的是不是真的,還有,我姐姐說的那個白雪,是不是真的和你有說不清楚的關系?」
「安靜,你是不是做惡夢了,先洗洗臉,清醒了再說。」李鐘吟沒有正面的回答安靜的問題,他不想讓孩子受到驚嚇。
「我很清醒,李鐘吟,我只想要答案!」安靜的聲音還是陰冷。
李鐘吟並不相信安然托夢之類的說法,他覺得一定是安靜听到了什麼消息,心里有疑問,就借這樣的環境來套自己的真話。
何必呢?安然的事情,我遲早會和你說的。
李鐘吟覺得今天安靜的做法有些過了,也罷,就和安靜好好的談談吧。
「遠望,爸爸帶你去對面的姐姐家玩,等會爸爸來接你!」李鐘吟把孩子先安排了。
李鐘吟回來坐在安靜的對面,看著安靜。
安靜沒有從他的眼楮李看到驚慌,也沒有看到愧疚,但李鐘吟的眼楮告訴安靜,他說的一定是她想听的。
「安靜,姐姐走了這麼長的時間了,按理,我應該和你說說我和你姐之間的事情。但這不是一件好事情,所以,我覺得暫時不說可能更好,但今天你問起來了,那我就說說。」李鐘吟點了支香煙,在煙幕中告訴了安靜發生的一切。
安靜呆呆的坐著,沒有任何反映。關于愛情的神聖傳說,在這十幾分鐘里轟然倒塌。
安靜喃喃的說著︰原來是真的,原來是真的!
「你說什麼?什麼原來是真的?」李鐘吟不清楚安靜想說什麼事情。只當安靜是一時受了刺激有些發呆。
安靜呆了一會,突然平和的對李鐘吟說;「姐夫,我沒事,早點休息吧!我先去睡了!」
李鐘吟看著安靜走進房間的背影,有點瞠目結舌。
今晚的結局竟然是這樣?李鐘吟原本以為是一場暴風雨。
安靜進門後反鎖了門,把自己關進這個封閉的世界。她要想很多事情。
李鐘吟是自己的姐夫,即使姐姐不在了,也還是自己的姐夫,自己不能傷害他,而白雪就不同了,自己和她素未平生,一點瓜葛也沒有,不,有瓜葛,是殺我姐姐的凶手之一,安靜認為必須報復白雪!
安靜想直接質問白雪,為什麼要傷害一個無辜的母親,一個柔弱的妻子,一個和她沒有什麼仇恨的女性?
白雪早上來上班的時候,感覺右眼皮老跳。
白雪不迷信,但眼皮老跳總不舒服,她想到洗手間去洗個臉。
安靜跟著白雪進了洗手間,七八個平方大小的房間,只有安靜和白雪兩個人。安靜輕輕把門鎖了,靠著房門,冷冷的看著洗臉的白雪。
白雪感覺背後如針芒在脊,轉頭一看,原來是安靜。白雪向安靜點頭微笑,算是打招呼。
安靜不說話,依然看著白雪。
白雪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在安靜面前站著,笑著說︰「可以讓一下嗎?」白雪根本不知道安靜心里的怒火已經快要燒毀她的理智。
安靜沒有挪動,白雪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安靜,但她覺得安靜有些不對,原本氣質優雅的臉上籠罩了一層青色。白雪以為安靜病了,想去模模她得額頭,被安靜一巴掌攔開。
「白雪,你別在這里裝好人,你做得孽遲早要遭報應!」安靜惡狠狠得詛咒白雪。
「你怎麼了?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你了嗎?」白雪無奈而奇怪的問道。
「哈哈哈……,白雪,你不知道我是誰吧?告訴你,我是李鐘吟老婆的妹妹,我只想問你,我姐姐的事情你怎麼向我交代?」安靜笑得讓白雪覺得不寒而栗。
白雪什麼都明白了,她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