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著被子,盯著天花板,朦朧中憶起博士說過的話。「想過搶新娘,我差點去做。」我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博士帶著淡然而又無奈的口吻,向星空吐了長長的一口煙。錯位的設想:如果婉清成了別人的新娘,我是否也會跑去搶親?
博士給我的感覺像是從煙頭起飛的一片煙灰,追憶自己是如何變成殘骸。而我的愛正開始點燃。
夜悄悄,砌蟲都躺到床上打呼。客廳傳來電視沙沙……的聲音。躡手躡腳的開了門。沒開燈,咋見博士正對著電視,低著頭,雙手抓緊頭發。可悲的男人,寂寞難奈啊。從心里涌出憐憫之情。他听到我的腳步聲,並沒有抬起頭。
「再長的夜總會過去。」我並不擅長安慰別人,掏空大腦終于想出不知哪部電影里的台詞。
「組長,我是……拉肚子,好痛。」博士捂住肚子,臉色發青。「大概是吃了牙刷偷偷放在衣櫃里那包**小饅頭。」
那瞬間的憐憫被牙刷咒罵的口水很容易的淹沒了。我和牙刷背著博士去找醫生。可惡的是那個病號,一路上還笑︰「好久沒有玩這種騎驢游戲了。牙刷,快呀!」
要不是剛好路邊那大大的公益廣告牌「對殘疾人伸出友愛之手」刺激著我們的眼球。大概也許或者,博士早被我們在馬路邊干掉。
到了醫院打點滴,博士臉色開始紅潤。牙刷還譏笑博士︰打點滴比喝台台口服液更有效果。
博士上了三次廁所,牙刷提著輸液瓶陪著博士也「三顧毛廁」,站在門外和當年劉備一樣兩眼淚汪汪,當然,牙刷那被異味燻出的淚水實在不值錢。我過意不去,買口罩給牙刷戴上。
被博士折騰了一個晚上都沒有合眼。而那小樣睡的跟頭豬一樣,連護士來拔針頭都沒有感覺。
早晨從家里出來,電梯口遇見小美買早餐回來。照理說在深圳發生的一切會讓我們的關系更進一層。
「買早餐?」
「嗯,你吃了嗎?」
「還沒,要遲到了,趕著走。」
「要不要吃點。」
「不了。」
「路上小心。」
「嗯。」擦身而過,覺得少了些什麼,還是我多想了什麼。筆記本抱在胸前跑開。
牙刷留在家里照顧博士。少了兩個人的辦公室只听到「啪啦啪啦」的鍵盤聲。我,小東,小杰做著本該五人做的工作。
中飯都是打開嘴,直接倒下去。下班還要去接婉清。和婉清的風波平息後,像沒發生過。
風縷縷吹過,路燈下婉清的白裙,輕輕晃。走在人行道,與婉清並行。一路上有說有笑,像是多年的情侶。告訴婉清昨晚發生的事。婉清硬要買幾個水果去看望病號。我堅持說不用,婉清堅持說要。男人的堅持在女人看來不值一文。買了幾個大隻果,婉清要付錢,被我搶先。付錢後才突然想到博士那丫竟讓我買隻果給他吃!
路上頗為博士擔心,不知好點了沒。工作太忙,中午都沒有打個電話關心一下。心里有那麼點愧疚。
打門開,兩個小樣竟瘋狂的在電腦前撕殺。一氣之下,抓起買來的隻果大口一咬。婉清看的傻眼,病人淪陷在游戲里。猜婉清也在後悔剛才萌發的同情心。當時我便暗暗發誓︰寧願喂流浪狗吃金莎巧克力,也不給博士吃面包皮。
博士看到婉清買水果來看他,立刻哈腰點頭走過來。連婉清要去煮飯,他都說︰「這粗活怎麼可以讓女生做,讓組長去做就好了。你坐著看電視。」幾句話逗得婉清呵呵的笑。我真是鄙視他,以前怎麼就可以吃的那麼心安理得。
牙刷到樓下去買菜,婉清在廚房忙。博士和我坐在客廳抽煙看電視。
「組長,你真的要去深圳嗎?」博士雙眼看著電視問我。
「應該會去。」昨晚在醫院聊天時,我告訴過博士,要調過去深圳當設計監督的事。
「婉清呢?舍得?」
「不舍。」
「你告訴她了沒?」
「還沒,昨晚才決定的。」
「走了,你會後悔的。後悔是一種耗費精神的情緒,是比損失更大的損失,比錯誤更大的錯誤。所以一定不要讓自己後悔!」博士看似激動的邊說邊比出一個手指在我眼前晃蕩。
「我就是不想後悔才去。以前口口聲聲的說二十五歲要有屬于自己的設計公司。現在二十七了,一事無成。供房都不行。讓婉清陪我吃苦嗎?」我吸了口煙「貧賤夫妻百事哀啊!我寧願坐在奔馳車里哭,也不願意騎著單車笑。」
博士眯起小眼,抬起頭把煙霧慢慢吐向空中︰「一個男人如果沒有一個好女人愛,只是一具空軀殼。事業與愛情,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愛情,當你知道想一個人是多痛苦的事後。」
「所以你是一個浪漫者,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調職,我也不願意。可是人存在,並不僅僅只是為了愛情。可是,我不希望……所愛的人將來為了兩塊五的米漲到兩塊八而苦惱皺眉」
「那你什麼時候離開。」
「具體日期還不知道。」
「你最好告訴婉清你的想法,看她怎麼說。」
「嗯。」
晚飯時望著婉清的臉,想到要離開她,心里隱隱作痛。不經意低下頭看到碗中的飯,突然好像又堅定了。或許分開也是一種過程。愛情要經歷考驗,就像提煉過的金子,不容易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