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人知道夜長。開了床頭燈，爬下床。在床底拿出鉛筆盒和速寫本。生銹的鐵盒，有種斑駁的特殊美感。盒里拿出一根炭筆，在速寫本上沙沙的畫起腦中的婉清。腦子里的她總是有種蒙朧美，仿若百合般月兌塵遺世的女孩。用寥寥幾筆畫出婉清常給我的側臉。把畫從速寫本撕下來，粘在牆上。窗外暈紅的霓虹燈剛好照在畫上。
「晚安！婉清，再過幾天我要離開了。」轉了個身，屈著身子雙手靠在胸前。
第二天下班，沒有在辦公室停留片刻。直接奔向民族學院，分秒必爭。
夏至午後的陽光,還未消退。婉清撐著傘在校門口等我。
「你等久了吧？」拿過婉清手中的傘。她也順勢遞給我，然後低頭拿出紙巾，這是培養出來的默契。
「我也剛到。」婉清臉頰有細細的汗珠。證明她在太陽下站了很久。
「婉清，你可以在樹下等我。」
「我怕你到了看不見我。」婉清彎起嘴角像月牙。知道婉清為我著想，心里一甜。
「以後……。」以後還有多少個以後？「以後你在樹下等我吧。」我隨便指向旁邊的那顆大樹。
「嗯。」
我不知婉清是否喜歡听辦公室發生的那些趣事。而她總是微笑著或者思考著傾听。這次沒有陪婉清回家，而是向學校里面走。婉清偶爾跟遇到的朋友們點頭打個招呼。幾個女生還從頭到腳打量了我，讓我有些尷尬，不由偷偷看婉清，她只是低頭抿著嘴笑。
坐在宿舍前的小賣部。
「婉清，你們學校里怎麼會有理發店？」理發店門口還掛著大招牌︰「頭頭是道。」店主定是位風趣的人。
「這店是學生們開的。收費不貴，比外面的便宜，很多同學都到這里剪頭發。」
「真有生意頭腦。」
「你的頭發也很長了，我帶你到里面剪。我同學也在里面上班。」
「真的要剪嗎？」我拉出前面幾根頭發，放到眼前量一下。好像也該剪剪。
進了店里，幾個頭發前衛學生模樣的人，拿著剪刀在剪剪。看到婉清進來都跟她Say:Hi。婉清點點頭，坐在店里的椅子上。
「靚仔，剪頭發嗎？」獅子頭的師傅過來搭理我。
「嗯，剪短一點。」左瞧瞧右瞧瞧。鏡子里反照出婉清的臉，婉清朝我眯眼的笑。擔心婉清無聊，從袋子里拿出MP3，拿給婉清。因為是鐵三角的動圈型耳塞，不了解的人都知道很難帶上耳朵。婉清帶上又滑下去，對我搖搖頭。走過去輕輕撩起婉清耳邊的發梢，為她帶上耳塞,把音量放小。選上一首我自己很喜歡的歌——ZIP發射樂團的《星空》︰
「在星空繁華的夜里
我們手牽著手在一起
我要全世界都听听
听我來證明這愛的定義
永不會熄
從我剛開始認識你
我就想永遠走下去
我說讓愛維持下去
你說你害怕的事情
是愛像墜落流星
如果可以我會為你
偷一顆流星
因為世上最愛的人是你
希望你別忘記
我們看的第一次流星雨
我說出真心你靜靜的听
你我的心已經互相感應
從今後到永久
美麗的故事都被放在心中。」
主唱的聲線很好，歌詞很美。常常喜歡坐在陽台，看著高樓大廈的燈光，聆听婉轉的歌聲，獨自回味。
鏡子映出一幅畫，恬靜女子坐在椅子上，低頭看著書。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個爆炸頭的剪頭師傅在背後晃來晃去，破壞了美感。
婉清的同學走到她身邊坐下，靠在她耳邊說著什麼。婉清撫著嘴咯咯的笑。我心里頗不是滋味。那男生手舞足蹈，表情夸張，完全吸引了婉清的注意。
我眼角不時的瞄過去，師博不停的擺正我的頭。「你的頭不要到處轉。」汗，我的頭還能到處轉？笑笑之間，想起了西片《無頭騎士》。
然而婉清咯咯的爽朗笑聲卻在腦海中盤旋，記憶中婉清好像不曾對我這樣爽朗的笑過。心里一緊，有些心慌。以婉清溫柔的性格，在學校應該有很多追求者吧。在學校的婉清是怎樣的？我強烈的想知道關于婉清的一切。
吹干洗後的頭發，打上定型水，整個人精神了很多。
「婉清，怎麼樣？」
「很好看。」婉清退下耳塞，站起來，伸手為我掃了掃肩上的碎發。婉清親昵的動作，讓我清晰的感受到店里男性同胞傳來灼熱而妒忌的目光。可時間是怎麼樣爬過了我皮膚，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走出理發店，月亮已經出來。抬頭看去，依然還是稀稀冉冉的掛著那幾顆熟悉的星星。常會想，博士天天看著它們，難道不會膩？燈火通明的城市讓天空都失去了寂靜的權利，何況人呢？校園里一對對情侶好不熱鬧。
我和婉清坐在小賣部的太陽傘下喝著甜湯。無風無雨躲在傘下，避著月光。突然想到牙刷曾笑我「浪人！爛人！更是狼人！」此刻的我確實像狼人，單純，純粹的。正躲避著純潔月光散落臉頰，怕原形畢露，一不小心沖過去把婉清緊緊的抱住,不再讓她離開。
然而，我並不是，僅僅只是個懦弱而普通的男人。常常會害怕給承諾更害怕讓人期待。所以只能緊緊的握住拳頭在心里想想。
喝著婉清嘗過的味道，走著婉清行過的樹蔭，坐在她看過書的石桌，到過她上過課的教室，見她熟悉的人。從下班陪著婉清逛了整個校園。
「我走累了，找個地方坐。」婉清指著籃球場外圍的一排石桌。我伸手想去為婉清擦椅子。婉清抓住我的手︰「這地方常有來來回回的學生在歇腳，所以椅子很干淨。」婉清拿出紙巾為我擦右手上的灰。擦得很仔細，像我的手是一件珍寶。
「吃得飽嗎？」婉清看著我問道，但一直沒有放下我的手。婉清說這是她的地盤要听她的，所以硬要請我吃飯。我吃了很多，很飽。因為我想嘗遍婉清感知的一切。不知被粽子噎住時的眼淚，是因為太幸福還是因為太痛苦？幸福——嘗遍了婉清嘗過的味道，還有婉清遞來的可樂。難過——以後可能再也沒有這種幸福了。
籃球場內還有吵雜的喧嘩聲、球聲。大學時期我也跟好友們廢寢忘食的在球場上瘋狂。十幾載寒窗，五年工作後才知道，還是幼兒園比較好混！
「唉！」
「你好像有很多心事？」婉清望著我。
「婉清，其實……我要……」
「嘀……嘀……」短訊，拿起來打開。「你還在忙嗎？我都等你半個多鐘頭了。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