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時間,連太陽都升得比平時慢。一天之內看了十次電腦右下角的時鐘，又拿著手機看了時間五次。半夜起來還開機確定一下自己有沒有設好鬧鐘。因為星期六還要趕七點的車去廣州。
記得早上坐華姐的車上班時，華姐問我︰「俊浪，快中秋了，有沒有沒準備要回家？」在外工作都忘了節日，要不是華姐提醒，一路上我也不會注意到沿路的商店門都擺滿了中秋月餅。
腦子里蹦出博士在KTV唱的那首歌:「十五的月亮，照在家鄉照在邊關。……」博士眯著眼楮唱得很深情，還跳上沙發比手劃腳。不是他的含情脈脈打動了我，五音只全一音的聲音才是我無法抹滅記憶的原因。
在上班的時候打了電話回家，告知老爸老媽中秋回不去了，剛好是工作日。問過華姐，公司沒有假放。老媽再三交代，中秋要買禮物去送老板和老師。中秋買月餅送給老板好像是理所當然的事。老爸曾跟我語重心長的說︰送禮送得體面是一門很深的學問。想來也是，真是集社會學、心理學、行為學……于一身的高深學問。煞費苦心，每到這時候我會特緊張，實在是不會見風使舵、察言觀色這些高難度動作。
翻著錢包，看著銀行卡。要買兩份好的月餅無疑是大出血，看來不得不動用到信用卡。要買什麼牌子的月餅？在廣州工作過的人，如果還不知道廣州哪家的月餅最好吃，那可真是悲哀。連三歲小孩都知道買月餅應買「廣州第一家」。問題是好的東西往往都得有個「好」價錢。
整天都在煩惱，要到哪里找張優惠卷。打了個電話問博士，博士說如果他有早都自己用了，怎麼可能還輪到我。華姐理所當然是不會有廣州那邊的優惠卷。琢磨著要不要向老師要，反正最後買來也是送給他。但感覺好像又不合乎情理。算了！咬一下嘴唇,豁出去了。反正月底拿到工資就馬上去還。
晚上打電話跟婉清說明天差不多十點多就到廣州。她堅持要到天河客運站去接我。說反正明天沒課，可以順便逛逛。可車站除了來來往往的車，就是剩很多車的馬路，有什麼好逛？但不忍心拒絕婉清帶著奮興的語調。感覺聲筒另一邊的她很高興。握緊電話這一根救命稻根，我抓的很緊。
六點，在帶著秋霧的早晨醒來。迷茫一片，秋天的第一場霧。汪洋的霧海，我更思念婉清，是一種得不到安全感的騷動。穿過林樾，飛過樹梢是我的心，飄飄揚揚，婉清我來了。
坐在車上，看著漸漸倒退的風景。頭靠著車窗的玻璃，雙手抱緊胸前。深圳的天氣有時比女人的心還難琢磨。早晚經歷春秋，剩下就是炎炎夏日。我猜司機定是個冷血動物，早辰天氣都變得有點涼，而我只穿一件短袖襯衫，還開那麼大的冷氣。又深吸了口氣。
下車的時候忽感——原來靠北回歸線的城市是多麼的溫暖。檢查手機、錢包、挎包是否都還完整。「這個年頭，出門要小心。」這是老媽的經典名句。好像每次我出門都會反復跟我說上幾次。
幾個小時沒抽煙，嘴巴還真有點空洞。點上一根煙，慢條斯理的走出車站。抽煙是學畫畫時沾染上的。通宵的畫畫，而煙成了必不可少的精神藥物。
「浪人……」在眾多的士大哥的吆喝聲音中，我听到婉清的聲音。她站在車站門前的路邊向我揮手。婉清穿著白色淑女上衣，搭著水藍色名族風的過膝裙，挎著我送的淡藍色挎包，還有那雙她應該是最喜歡的水晶高跟鞋。藍天、白雲的搭配，很淡雅卻很注目，我一眼便看到了。隨手把煙一丟，跑過去。廣州的衛生大概就是因為有我這種人，才滿街的色彩斑斕——記得不知誰說過，這體現了豐富的地方頹廢藝術。
「你等很久了吧？」近看，才發現婉清也上了淡淡的妝，感覺很舒服。
「沒有，也只是一會兒。」簡單的對白，又讓我回想起有一次開會太晚去接婉清，她在路燈下等了好幾個小時，也說過類似的話。以前是去接婉清，讓婉清等。這次換成婉清來接我，還讓婉清等。
「婉清，你拿了什麼？我來幫你拿。」看著婉清手里好像提著個黑色袋子，伸手就去拿。那一剎，我想起幫小美提垃圾袋時的情景，心里愣了一下。難道真的擺月兌不了小美的影子？
「你怎麼啦？」
「沒事。」這話帶著心虛。
「袋子里是月餅，不是說要去博士那邊吃飯嗎？我買了盒月餅，可以帶過去。」婉清微笑著跟我說。婉清想得很周到，我連想都沒有想到那兩上小屁孩。昨天掛我電話還沒跟他們算帳呢！
打個電話給博士他們說我到了，听他說話的聲音好像還沒起床。估計又徹夜打麻將了。
中午的菜看來還是要自己買進去。和婉清到最近的超市買菜。經過超市的水果堆，聞到那讓人避而遠之的榴蓮味。婉清說那不是榴蓮味，是菜、魚、還有熟食混雜在一起的味道。我在驚訝之余，婉清告訴我她在去肯德基打工之前在超市做過促銷兼職，每天都在堆放貨物的員工通道里穿梭，所以都忍習慣了。想到婉清在人潮中忙碌的身影，覺得她真是個了不起的女孩。又突然識到女人、市場、廚房和忙碌的身影之間好像千百年來都有種微妙的關系。
到了博士牙刷那里，按了十幾次門鈴，打了兩個電話。牙刷才蓬頭垢面的起來開門。「組長，這麼早。啊……」說話間連著哈欠。「婉清，你也來了。」牙刷走進屋內，踢醒了睡在沙發上的小杰。「豬啊！醒醒！組長來了。」
婉清把買來的菜放進廚房。牙刷走進房，還想睡覺。「牙刷，把房間的門關了。」因為我看到博士花俏的紅色內褲，真是有染視覺系統。
沙發上的小杰，一只手揉揉眼楮，一只手在桌上找眼鏡，邊戴上邊跟我打招呼。「組長，你來啦！」
「嗯，你們昨晚打麻將打的很晚嗎？」
「沒打麻將，我們在連魔獸（電腦游戲）。三個人的麻將怎麼打？」小杰看到廚房的婉清，壓低聲音說︰「嫂子也來啦！」
「嗯。你快起床了。」
「浪人，怎麼鍋子不見了？」婉清圍著博士那件hello-kitty的圍裙走出廚房。一直覺得這件圍裙本就應該穿在婉清的身上。掛在博士那肥大的光脖子上，實在像小孩子的口水兜，慘不忍睹，真是侮辱了它的本分。
小杰站起跟婉清打招呼。然後說去樓下買包煙，向我眨了眼楮。要留點兩個人的空間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