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望和李彪駕著馬車朝趙恆的府邸疾馳而去。輕雲和隱娘坐在馬車內默然不語。
輕雲的手一直放在小月復上,不敢相信這里正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有了新的生命,不是應該滿懷欣喜的嗎?可她的心卻是那樣愁苦,那樣煩亂,那樣茫然。她曾期盼有個孩子,就算不能做他的妻,她也願意有一個他的孩子,因為那時她以為他們是相愛的……沒想到分手是這樣的殘忍,離開是如此的狼狽,她一步一心碎,一顧一流淚的走到了大宋,她以為只要遠離了契丹,遠離了翼風,就能把那些刻骨銘心的愛與恨統統冰封起來,就算這顆苦果她必須咽一輩子,那也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可現在有了孩子,她怎可以在這樣的情況下要這個孩子?她能給他什麼?完整的家?完整的愛?還是一份安寧平和的生活?不,她給不了,她一樣也給不起……翼風已經不要她了,那句「我在一時便為你遮一時」的誓言,只能是留在記憶中的那場綿綿春雨里,他們之間從此陌路,山水殊途。她若帶著這個孩子回家,爹爹怎麼會允許?就算爹爹的傷心她可以用百倍的孝心來彌補,旁人的嘲笑、冷眼,她也可以堅強的面對,可孩子怎麼辦呢?讓孩子和她一起承受這些嗎?叫她如何忍心?
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跌落,她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輕雲……」隱娘攬過輕雲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哭泣。她了解她的矛盾,她的痛苦。可是她幫不了她,有些話旁人說不得,只能由她自己來決定。
蕭望听著身後沉悶的嗚咽聲,不由的狠狠的揮了一鞭,那馬兒吃痛跑的更快了。他就知道她會難過。見了若水,她好不容易慢慢的活了過來,他看得出她是在下決心要忘了那段過去,可上蒼偏偏這樣殘忍,讓她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叫她做這樣兩難的抉擇……那嗚咽聲就像一條帶刺的鞭抽在心上。輕雲!如果痛可以轉移,那就都讓我來承受吧!只要你能好過一點……
馬車終于停下。輕雲連忙擦干眼淚,在隱娘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你一定要進去嗎?」蕭望再次問道,有時候真的很痛恨她的倔強,她的堅強,因為,在她的倔強面前,他無計可施,沒有一點辦法,他就這樣被她吃的死死的。
輕雲鄭重的點頭。理由她已經說明了︰一,若水是她妹妹,她應該去。二,她和三爺也算有過一面之緣,甚至還有點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她相信三爺不會太為難她的。三,蕭望是契丹人,雖然不像翼風那樣有這一雙深邃的藍眸,跟中原人區別不大,但若是仔細分辨也還是能看的出不同之處,比如,他的輪廓更深刻,身材更高大……再加上他的非凡的氣度,一看就不是尋常百姓,趙恆見了他若是起疑就不得了了,說不定把他當成奸細抓了起來……所以,還是非她去不可。
「那好,我們就在外面等你,倘若半個時辰之內還不見你出來,我們隱娘就要采取行動,我阻止不了你,你也不能阻止我。」蕭望也是決然道。
輕雲嘆氣︰「蕭望,對不起,之前我是急糊涂了,你別往心里去。」
蕭望笑笑︰「怎麼會呢?我生我自己的氣,也不會生你的氣。」
趙恆的臥房里,若水依然不醒人事的沉睡著,趙恆就守在床邊,呆呆的看著她。
「殿下,您先去歇息吧!這里老奴派兩個丫鬟來伺候著。」劉總管討好道。
「去去去,別來煩我。」趙恆不耐煩道,他先正在發愁等若水醒來該如何向她解釋。說是老刁奴出的餿主意嗎?她肯定不相信,哪個奴才不是听主人的?如果……如果……他真的要了她,她又會怎樣?趙恆馬上搖了搖頭,這個若水可不像柳妃那樣柔弱,她是個有主見有魄力的女子,要是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弄不好就是玉石俱焚的後果。
趙恆又回頭瞪了劉總管一眼,都是這個老刁奴做的好事,叫他看著眼饞就是不能吃,這滋味甭提多難受了,不過,太監是不懂這些的。看來他還是離開的好。
「這里給我照看好了,出一點差錯我就摘了你腦袋。還有,楚姑娘要是醒來,速速前來通報,就算我睡著了也得把我叫醒。」趙恆嚴肅的吩咐道。
「是,是,奴才一定照辦,殿下請放心,
請放心。」劉總管不住的點頭哈腰,就算誰再借他十個虎膽,他也不敢再擅作主張了,有時候越做就越錯。
趙恆剛寬衣躺下,劉總管忙不迭的跑了來,氣喘吁吁喊道︰「殿下……殿下……」
趙恆猛然坐起,喜道︰「若水姑娘醒來了?」
劉總管喘著粗氣︰「不……不是……」
趙恆呵斥道︰「不是?那你嚷什麼?」
「是……是……」劉總管急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到底是還不是?」趙恆比他更急。
「是楚家大小姐來了。」劉總管總算把這句話給吐了出來,剛才差點沒把他憋死。
趙恆怔忡,不可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麼?誰來了?」
「楚家大小姐,門房通報的。」劉總管回道。
趙恆回過神來,連聲道︰「快,快給我更衣,劉總管你趕快去把楚家大小姐請進來,快去……」
「是是……啊……」劉總管轉身轉的快了點,一頭撞在門框上發出一聲慘叫。
「要上最好的茶……」趙恆想到又吩咐了一句,抬頭已經不見了劉總管的影子。
趙恆邊系著玉帶邊趕向大廳,輕雲來了,怎麼可能?但是除了她,還有第二個楚大小姐嗎?
她就那樣靜靜的坐著,微垂臻首,一襲月白素衣,泛黃的燈火映著她絕美的容顏,像蒙了層薄紗,虛幻而朦朧。趙恆痴痴的望著,一步一步靠近,走的那麼輕,那麼緩,生怕不小心驚動了,她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