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鏤空的銅鏡前,雲子依靜靜地端詳著自己的面容,長長的青絲散落在背後直至腰際。沒有心情去梳理,也沒有心情去妝扮。
女為悅己者容,她就算打扮的再美,又要給誰看呢。
侍女小梨端著一盆清水進來,看到夫人又在發呆,不由得走上前去,默默地為夫人梳理頭發。
雲子依黯然道︰「小梨,不用梳了,反正也沒有人會看。」
小梨心里一陣難過,她跟隨夫人多年了,深知夫人對邪皇大人的用情頗深,可邪皇大人一直以來的相敬如賓和近些日子以來的冷漠讓夫人是徹底地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日愁容滿面,精神不振。
想到這里,小梨不僅有些替自己的主子著急。
「夫人,您可要打起精神來啊,俗話說夫妻都是床頭打架床尾合,更何況您和邪皇大人這麼多年的夫妻情分呢,有什麼結是打不開的呢?」
「床頭打架床尾合?」雲子依苦笑地望著鏡中的自己,「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他甚至連我的房門都不想踏入,要怎麼合?」
小梨想了想,眼楮突然一亮,隨即湊到子依的耳邊,嘀咕了起來。
子依听著听著,眼楮里的光彩似乎又恢復了一些。
入夜,邪皇府的正書房內,釋天一卷一卷地查看著各地的速報。
燭光照在他堅毅的臉上,顯得有些寂寥。
一抹鵝黃色的身影翩然出現在門口,手中提著精巧的食盒,竟是雲鬢輕挽,精心打扮後的雲子依。
「你們先下去吧,大人自有我來服侍。」
守在門口的兩名侍衛相視一笑便退開了,他倆是跟隨釋天多年的戰將,皆希望邪皇和夫人能和好,省得大人正日都埋首在軍事之中,連休息都顧不上。
雲子依又理了理自己的發絲,才抬手敲了兩下房門。
「進來,」釋天渾厚的聲音從書房傳書。
子依推開房門,徑直來到書桌前,柔聲喚道︰「天。」
「有事嗎?」
平淡地語氣讓子依地笑容開始不自然,可還是動作體貼地把早已備好的茶點一一擺在了釋天面前。
「天,我听說你已經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這是我親自做的幾樣點心,還有你最愛喝的雪山銀針——」
「你回去休息吧,這些東西我會叫下人幫我準備。」
子依擺放茶點的手停滯了一下,她轉身走到釋天的身後,伸手抱住了他的肩,嬌聲道︰「你已經幾日沒有好好歇息了,今晚回房睡,我會好好服侍你的——」
釋天倏地起身。
「不必了,你回去吧。」
雲子依狠狠地咬住牙,讓自己冷靜下來,走上前,想要靠進他的懷里。
「可是,天——」
釋天定定地站在那里,忍耐著沒有動。
「你可以走了。我不需要服侍。」
靠在她懷里的子依再也無法承受這樣的冷漠,突然離開了他的胸膛,松開了腰間的綢帶,鵝黃的絲制長裙立時敞開從肩膀滑落在地,里面只留了薄薄地一層粉紗,玲瓏豐滿的身軀清晰可見。她踮起腳,摟上了釋天的脖子。
「讓我服侍你,天,我是你的妻子啊,讓我陪你——」
釋天慢慢拿開她的手,轉身走到窗前。
「子依,我能給你的,只有小語這個兒子和邪皇夫人的身份,這是我們早就說好的。」
雲子依淚眼朦朧地望著他的背影,不可抑制地艱難搖頭,想要甩開他冷冷地聲音。
「沒錯,這是我們早就說好的,可是,整整十年了,我照顧她的女兒整整十年了,語兒也已經八歲了,我以為你會回心轉意的,可你寧願陪伴她的畫像都不願意陪我——你的心是鐵做的嗎?還是,你的心早就跟著她一起死了!」
「我的心,確實已經死了。」
真的該走了,雲子依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站在這里。
「娘,娘——」釋小語卻從外面跑了進來,手里拿著跟菊兒學做了一天的小壽星形狀的點心,並沒有注意到娘臉上的表情。今天是他的生日,可惜姐姐不在,也沒有人去理會,但是,他只要爹和娘嘗嘗他親手做的壽星糕就很滿足了,「娘,這是我做的,請爹和娘吃。」
淚眼未退的雲子依看著小語手中的壽星糕,又轉眼看了看自己做了幾個時辰,卻孤零零放在那里的點心,突然手一揮,把小語手上的糕點全部打到了地上,她猛烈地搖著小語的肩膀。
「誰讓你做的,誰需要你做了!你馬上滾開,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激烈中的子衣把釋天對自己的冷漠完全歸罪到了小語身上,沒有他,或許釋天也不會怪自己當初耍手段,或許現在就不會對自己這麼無情了。
這個兒子,正是自己當初引誘他的活證據!
「你還站著干什麼,你消失啊,你為什麼還不消失!」
小語呆呆地站在那里,被雲子依搖地發暈,娘,為什麼這麼生氣呢,他辛苦做的壽星糕爹和娘也嘗不到了,小嘴緊緊地抿著,聲怕自己哭出來,爹和娘會更加討厭他。
釋天回過身,忍無可忍地把小語抱了出來。
「夠了,來人。」
侍衛應聲而來。
「大人。」
「把少爺送回房。」
「是。」
看著被抱走的兒子,雲子依跪坐在了地上,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溫暖的千靈閣內,柔白的帳幔依然低垂著,室內充滿著淡淡的茶香。
千冥白用雪白的尾巴來回撫弄著自己的身體,眼中不似平常那般懶散,亮亮的,跳動著喜悅。
劍鋒雙手抱胸,不耐煩地站在幔前,真不知道一直狐狸怎麼這麼愛喝茶,狐狸不是都喜歡吃雞的嗎。
「現在怎樣?天下第一樓也到手了,她的行蹤也有眉目了,是你去還是我去?」
千冥白換了個更舒服地姿勢趴下。
「小劍,這次還是要你去幫我接她。」
劍鋒沒有去理會這個稱呼,這個狐狸根本就不怕他的恐嚇,吃定了自己不會動他,小劍小劍地叫,他都已經麻木了。
「你不是很期待她的出現嗎,為什麼自己不去接?」
「我是想啊,可是我要給她一種神秘和驚喜啊,哎呀,算了,象你這中沒有情人的木頭,說了你也不懂的,你只要把她安全的帶來千靈閣就好了。」
劍鋒在心里發誓,下輩子他就是死,也絕對不欠狐狸的人情了,尤其是這種四尾的妖狐。
「如果她不跟我走呢?」
千冥白想了想,將一根看起來有些舊的絲帶隔空送了出去。
「把這個拿給她看,她一定會跟你回來的。」
悅來客棧的一間上房內,無痕把準備好的衣物放到了床上,把縮在自己懷里的焰抱了出來。
「吶,都準備好了,你自己換吧,我在外面等你。」
從房中出來,清涯正在走廊上眺望著窗戶外面,長而寬的袍子隨風微動,清瘦的背影看起來有遺世獨立的飄然和寂寥。
無痕走上前,清喚了聲︰「師父。」
清涯回過頭,儒雅的面龐上帶著微笑。
「焰的精神力好些了?」
「恩,好多了,只是——」無痕有些低落垂下頭︰「不知道焰的體質受到了怎樣的影響,我只能用光愈術時不時地讓他舒服一些,卻不能讓他痊愈。」她一再用光系感應探視焰的體內,發現一種很難愈合甚至愈合不了的侵蝕里在焰的身體里縈繞,仿佛是有生命里的一般,只要不熄滅,便隨時有可能壯大。
清涯輕拍了拍無痕的肩膀。
「不是他痊愈不了,而是你現在的靈力還不夠強大,也不夠精純。」
「那等我成為了大祭司,或者是成為了光明祭司是不是就可以把焰治好了?」
在亞荒大陸,人類各職業的等級從低到高依次是戰士,高級戰士,戰將,光明戰將和狂暴戰將,光明武聖和嗜魂武聖,光明戰神和絕殺戰魔;法師,高級法師,各系魔導士,各系聖魔導士,各系法神;最後是祭司,大祭司,聖光使者和冥界使者,耀天使與影天使。
而妖族,半妖族和魔族的職業更加復雜多樣,有很多是天生就具有的能力。
清涯微微搖頭︰「或許好要更高——」
「主人——我穿好了。」
一聲柔弱卻比在蒼嶼森林里還要清澈的聲音讓無痕和清涯同時抬眼看去。
一頭火紅卻溫順的長發披在肩上,美麗如精靈的臉上一雙同樣火紅的雙
眸含著笑意望著無痕,在一身繡著紅紋的長衫下,宛若浴火而生的火之精靈。
無痕驚喜地看著化為人形後的焰,走上前,拉起他的手。
「沒想到你這麼漂亮,焰,以後就請多多關照了。」
焰俯,輕輕將無痕摟在了懷里,聞著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主人,焰會永遠陪伴你。」
這個誓言他終于真正從口中說出,知道自己的體質有異,只要無痕不嫌棄,他將生生世世陪伴她,為她獻出所有。
遠處,蒼嶼森林的上空騰起了一陣皈依而濃中的黑霧,只是一瞬便消散不見。
看著無痕與焰微笑的清涯心中突然一緊,隨即雙眉蹙起,望向了蒼嶼森林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