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淚 第三十九章 盲秦伊求醫被擄 防風氏半路程咬金[下]

作者 ︰ *秦伊*

門被敲響。

這位夫人,我取了些熱水,你可要洗漱一下?

我轉臉,道︰謝謝您,請問,此處是什麼地方?

她訝然,道︰你家大爺不曾與你說麼?

我搖頭。

她笑︰此處是防風山里的一個小店罷了,大爺自然不會與你說什麼了。

我道︰防風山?怎生如此古怪的名字?

她笑︰夫人不知防風山的由來?

我道︰非此地人士,不知,請大娘解惑。

她笑︰我哪里是大娘,老婆子一個,夫人喚我防風婆婆就是。

我疑惑︰防風婆婆?

她道︰正是。這山為防風山,由大禹治水年間開始,至今也有千百年的時日了。

我靜靜听。

她問︰夫人還要問什麼?

我道︰防風婆婆,我叫秦伊,年紀甚小,還未出閣,那個帶我來此的人,非我夫婿。

啊?那防風婆婆道︰那你這女孩子家的,是跟著意中人,私奔?

我嘆,道︰非也。

一雙手,拉住我,低聲道︰秦伊姑娘,有什麼,可說與我听麼?那手光滑異常,我沒有動作,微笑。

她道︰秦伊姑娘可是不相信老婆子?

我道︰非也,秦伊現在是出門求醫。

她道︰那,秦伊姑娘,是哪里人士?

我笑笑︰杭州府。

她不語,手緩緩的撫模我的手背,道︰你可認得公孫莊主?

我听不出她問這的語氣,又不願得隨意說,于是道︰防風婆婆認得公孫莊主麼?

防風婆婆笑笑,道︰曾有一面之緣。

哦?我詫異。

她緩緩的說︰看來秦伊姑娘不願得與老婆子說說話,老婆子這就是給你們預備飯菜去。

我拉住她,問︰防風婆婆!

她慈祥萬分的問︰秦伊姑娘有何吩咐?

我猶豫,片刻,我問︰那與我同來的男子,是什麼模樣?

她微笑︰虯髯客,黑如烏雲,面有厲色,如此而已。

我心沉了下去,這是什麼人,黑如烏雲,面有厲色?

門,輕輕的關上。

我起身,模索,撞翻了凳子,走了幾步,又听得一聲盆翻水濺的聲音,我低,去模,腳下挪了一步,一滑,撲倒在地,我咬唇。

門被人打開,防風婆婆的聲音,道︰這是怎麼了?

她扶起我,幫我擦干了身前的水跡,道︰你眼楮不方便,怎麼如此大膽,隨意走動?

我輕輕的說︰近日新成睜眼瞎,還不曾熟悉這狀況兒。

她嘆,道︰你這般,我倒明白了幾分。

我默默。

她說︰那位大爺,是姑娘什麼人?

我搖頭。

她說︰你等著,待我去幫你取些衣物來換去這已髒了衣裳。

我沒有言語,靜靜听到她出去的聲音。

一個聲音在我身後,嘲諷的語氣︰你倒是能耐得住性子,不與這山村老婆子訴苦。

我沒有回身,看不見,回身也是白搭,索性就笑著︰你也忒小看秦伊。

他亦笑︰不敢小看,倒是錯看了。他的笑聲硬邦邦,沒有什麼笑的感覺,讓人听了渾身不舒服。

手,搭在我肩上,門外傳來防風婆婆的聲音,訝然道︰大爺何時回來的,怎麼老婆子沒有看見您進來哪?

手的主人冷笑︰我自然是要趁你們說體己話時進來,才好不打攪你們。

防風婆婆不見絲毫膽怯,朗聲笑︰大爺真會說笑呢!

手的主人道︰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防風婆婆道︰秦伊姑娘需要更衣。

手自我肩膀上撤去,冷哼了一記,听腳步聲,應該是走出門去,那門砰的被關上。

防風婆婆迅速的解開我的衣衫,道︰看你,也該是有錢家的閨女。

我不做聲,任她褪去我外面的絲質棉心罩衫。

她給我披上了一件粗布衣服,道︰小店里,沒什麼好衣裳,你就勉強穿了這件吧。

我道︰多謝婆婆。

她道︰沒什麼可謝的,這是我閨女的衣裳,也沒人穿,你能穿,自然是好。

我頷首。

她不說話。

良久,我問︰婆婆,你閨女是早已出閣了吧?

她苦笑︰五歲時,丟失在了集市里,至今不知她是生,是死。若她還在,也該如你般年紀啦!

我低頭。

她攙我到床邊坐下,道︰你好好歇著,莫要在走動。

我點頭。

她起,向門走,出。

不知多久,我倚著床欄睡去,我知我是在做夢,我見到紫霞山莊里裝了一架自動扶梯,豆兒和若何,燕兒在扶梯旁玩耍,遠處坐著祝天翔,祝天祺,他們看著三個孩子玩耍。

我走向他們,忽然眼前出現一堵牆,上面雕花繁復,精美極致。

我轉身,身處一個四壁間,無門無窗,無路可走。

我奮力喊,無人應答,恐懼,彌漫,天色昏暗。

我撓牆,大聲呼救。

一只手狠狠的打醒了我,睜眼,白茫茫,我嘆息,醒了。

冷淡的聲音,道︰你做了噩夢。

我不語。

他應該是坐在我身邊,身上那股奇特香氣淡淡傳來。

我輕輕問︰如你這般神通人物,為何人效勞?

他道︰你怎知我為人效勞?

我苦笑︰你曾與我言說,有人要見我。

他笑,道︰無人。

我說︰這麼說來,你是存了這欺瞞的心思,帶走我,何意,請賜教?

他淡淡的說︰我要叫你死在千里之外,好解人之憂。

我道︰你何以說動秀竹,為你行方便之門?

他不語,許久,道︰為情乎,為男子乎。

我恍然大悟般,喃喃︰秀竹的心上人在你手上。

非也。他冷冷的說,錢大人府上能人頗多,何須得綁架此個小奴才。

我听他傲慢的說,腦中忽而閃過了些什麼,卻捉不住,只得不語。

他道︰秦伊,你來錯了世道,此間已容不得你!

我苦笑。

他道︰待到了你的安息之所,你認命罷,誰叫你惹怒了她。

他?我問︰我惹怒了何人?

他哈哈哈大笑起來,聲音忽然變得耳熟,我心驚,天哪,此人不是朱廣泉?他竄將出來,定然是為了芙蓉夫人,要滅了我吧?

我嘴角勾起,問︰可是芙蓉夫人要你除掉我?

與她無關。

我笑,這一答,等于證實了我的猜想,他確是朱廣泉無疑,他說服得了公孫,大約也是因為那藥性說得過于清楚明白,不過,我皺眉,公孫這狐狸,必然是心里有個小九九,是以……我臉朝他,問︰我與你的恩怨,卻是因她而起。

他道︰你胡說什麼!

我道︰嘆心頭人兮做他人婦。

他沉默,忽然笑︰你倒是聰明伶俐,可惜了……

我道︰我非聰明,只是你身上的香氣太過奇特,想必是什麼毒藥的味道吧!

他不說話。

我道︰此番選了何處做我的百年之處?可是晦氣萬分,不利己利後代的陰霾之地?

他嘿嘿笑︰有人如你般,與要殺你之人討論將你棄尸何處?

我嘆︰自眼盲之後,萬千瑣事都已不掛心上。

他緩緩說︰你活著,芙蓉永不安寧,所謂,一山不容二虎。

我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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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他繼續道︰當初你若不出頭風流,今日也無須得經此一劫。

我說︰來此已非我願,所謂之出頭風流,何來出頭,何來風流。

他冷笑,道︰此刻無須推托得一干二淨,若無,今日你便不在此處!

我道︰只因了得不到,是以盡一切去滿足于她,你這一片心,真真讓人動容,只是……我笑笑,道︰只是,你殺了我,又怎能保不再出一個與秦伊般令他傾心之人,你殺得完?

他沉默,起身,慢慢踱步。

我道︰秦伊死了也就罷了,只是秦伊在大人心里活著,那才是大事不妙,芙蓉夫人再是美艷,終有一朝色衰,而秦伊若死了,在大人心里便是十年如一日,她斗得過一個死人麼?我冷笑︰秦伊活著時,她許能斗得過,一旦秦伊死了,她若想勝我,怕是難了。

他踱步,心里定然在考慮。

叩門聲。

進來。

老婆子給大爺送了酒菜上來。

他道︰老太婆,你要做什麼?

防風婆婆笑道︰大爺,這只是一些佐料,您嘗嘗。

朱廣泉冷哼,道︰量你這老婆子不敢做什麼!出去吧!

是!

他野蠻的拉我手,拖到桌邊,按我坐下,道︰吃!

我沒動。

千金大小姐的脾氣上來了?他問。

我平靜的說︰目不視物,何以用飯?

他把筷子塞進我的手中,道︰菜在你前方!

我道︰你要看我出丑好解心頭之恨吧?

他笑︰有何不可。

我笑笑,拋開了筷子,伸手模向桌面,觸物便抓,大口塞嘴里,本不是大家閨秀的我,何須得要裝模做樣!我此刻用筷子,自然是不能夾物,那朱廣泉既然存了要看笑話的心,我索性就給他看罷!

我從容手抓著菜,送嘴里。

倒酒聲。

飲酒聲。

我道︰勞煩,也給秦伊倒一杯。

他道︰此乃黃酒,與你體內的毒相克,不想早死,就乖乖吃你的。

我面朝他,問︰你在江湖上,可有諢名?

他喝酒,問︰這與你何干?

我搖頭︰確與我無關。

他笑笑,繼續飲酒。

我卻不再吃什麼,靜靜的坐著。

忽然,他嘴里發出咯咯的聲音,我不明所以,問︰你怎麼了?

他猛地掀翻了桌子,怒︰死老婆子果然下了藥!!!

防風婆婆道︰你還認得我麼?

你!!!你要做什麼?

防風婆婆笑︰這不過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朱師弟,這些道理,黃毛小孩都曉得,您說,是麼?

朱廣泉打滾,怒道︰你!!!!

防風婆婆道︰也怨不得你不知此山便是我的老巢。

她的聲音忽然變粗,貌似一個老頭在說話︰你靠著錢大人躲避我們,今日,也難逃一死啊!呵呵!

朱廣泉沉默,忽然狂笑︰你們終于兩人一體了?

防風婆婆的聲音冷冷道︰托朱師弟的福,正是!

朱廣泉不語,只听得重物在地上打滾的聲音,許久,他哭︰今日,且饒了小師弟一命,我可將如何分身的辦法告知師姐師兄!

防風婆婆拉起我的手,道︰秦伊姑娘,這邊走!

我愣愣,問︰去何處?

老頭子的聲音道︰山內。

朱廣泉哀泣︰不要帶走此女!

防風婆婆冷笑︰我們都已听得明白,當初你與那個女人勾結,害我們身非身,魂非魂時,可想今日?

朱廣泉哀嚎。

防風婆婆道︰一個時辰後,百花燦爛,朱師弟且慢慢候著。

朱廣泉爬,道︰師姐,我錯了,師兄,當初您最疼我,怎麼可不顧念往日情分?

老頭的聲音淡淡的說︰自你下毒時,我們便無情分,枉費我撿回你,一朝,為個女人,什麼都變了。

朱廣泉哭,低聲道︰她,死了!

防風婆婆道︰秦伊姑娘,這邊請。

我抓著她的手,慢慢行走,門,在身後關上。

他的哀嚎,淒厲。

我嘆︰防風婆婆,這……

防風婆婆道︰給他一些教訓,死不了!

我安心,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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