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夜宴
宴會就設在議事廳,李若谷當仁不讓坐在當中的主位,巨大的雕花椅上鋪了張碩大斑斕的虎皮,身後也掛著龍虎納祥的丹青。坐在次席的岸北忽然記起了自己的夢境,不曾注意到對席上不時上下打量他的玉如。伍寒倔強地抬起自己光潔的下頜,冷峻中透著一絲孤傲,似乎懷疑著天下人,又似乎天下人都虧欠于他。他不時自斟自飲,旁若無人。才取回兵器的上官雁
滴酒未沾,目光越過柔媚的舞者,落在仇人脖子上,狂想著它被自己的劍貫穿的情形。陪席的黃遠為了打破這種冷清的僵局,舉起了酒杯。
讓我們干了這杯,從前的恩怨就此冰釋!
上官雁的搶白頓使夜宴的氣氛凝重起來。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豈是一杯酒就可以了結的?
李若谷微笑著的表情立刻凝固,正欲發火。黃遠打了一個圓場。
我們暫時放下個人仇怨,不好攪了大伙的興致。
上官雁也是識時務之人,勉強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氛圍剛有緩和,忽然闖進大廳一個老婦人。淚眼婆娑地跪在地上求寨主為其作主。說自己的兒子不孝,伸手打了他。好生掃興。不過,李若谷並不反感,聲色不動,耐心听羅嗦的婦人講完。
回去吧!我會為你主持公道。
老婦人出去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她兒子就被拖到了大廳之內,李若谷看都不看一眼,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拖出去砍了!
軍師黃遠欲站起來說什麼,被李若谷伸手按一按手掌,拒絕了。
結果過了約莫一炷香,老婦人又闖了進來,埋怨寨主處罰太嚴,愈發泣不成聲,被手下拽了出去。
好好一個宴會,眼看就陷入窘境。李若谷沒有任何鋪墊,忽然舉起盛酒的夜光杯,將酒潑在案前的印花地毯上。
此酒祭奠我的亡妻冷香憐!
25.憐香樓
不歡而散的夜宴並不影響岸北隨玉如夜游黑旗寨。岸北隨玉如來到一座造型別致的五層塔樓,借著樓底兩掛燈籠的燭光,可以清晰地辨認憐香樓的黑漆匾額。鏤空的兩頁朱漆大門上掛著一把碩大的銅鎖。
岸北心中忐忑,不解李玉如拉他過來的用意。玉如在門前的石階上靜默一刻,突然拽著岸北拔地而起,踩著挑出的青瓦翹檐,如輕靈的燕子迎著呼呼的風聲飄到了樓頂。明月下,兩人坐在脊瓦上,听冬夜的寒風在耳邊獵獵地吹,他們衣襟的下擺被風鼓蕩成旗。岸北不想問,他耐心地等待著多喝了幾杯的玉如開口。
自幼我就刻苦練習輕功,直到我可以飛上這座樓的樓頂。父親從來不許我進入。我一直以為站在樓頂就可以更接近母親的靈魂,就可以更清晰地望見黑旗寨以外的世界。等我終于飛上樓頂才驀然知覺,外面的世界與這里也並無太大的分別。
如果我所料不虛,這座樓應是為紀念你母親而造。
不錯!其實就是母親的靈堂。我從未祭拜過,他也不允許我祭拜。他要獨自霸佔母親。
岸北似乎看到了一個比自己更無助的童年。他驟然間有一絲同情身旁這個女賊。
听我的女乃娘講,母親真心愛上了上官鴻。上官鴻雖擄走了母親,卻極尊重母親,甚至寧願自己餓著,也要讓母親吃飽。在茂密的樹林里藏匿的那些日子,他為了不讓野獸襲擊母親,夜夜不眠不休地守護著疲乏而眠的母親。母親終于被這個全心守護她的男人所征服,主動要求為他盜回帥印。
岸北听著這個于自己無比遙遠的故事,陡然想起了用身體為自己擋箭的如煙。不知道那個傾國的女子如今正芳蹤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