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虎穴
岸北再次扶起丫鬟,給了些錢引,打發她回鄉下。丫鬟千恩萬謝,獨自上路。留岸北頹然坐在郊外的荒草地上整理零亂的思緒。這些日子,發生這麼多事,已讓他身心俱疲。清楚了自己的身世,卻牽扯出這麼多仇恨,他很想找回先前的簡單與直接。很多時候,知道並不比不知道好。知道了又怎樣,雙親都已作古,自己依舊孑然一身,本以為這世上還有一個師父,準確說應是自己的父親,現在連最後的親人都沒了。他恨史彌遠嗎?他恨不起來,他想到那個老人曾那樣慈愛地擁抱自己,他就恨不起來。他恨蒼天嗎?恨命運嗎?他不恨,是無常的世事讓他知曉了生命的意義。不過,他忽然記起了一個人,一個如夏荷一般寧靜高貴的女子———如煙。他也因此記起了玉如轉交的一封信,憑直覺,他認為上官雁的這封書信與如煙姑娘有關。
他猜得不錯。信的內容很簡單,如煙在伍寒手里,伍寒殺死了她的哥哥。岸北並沒多想,他要到伍寒,也就是見遠的府邸,去把如煙營救出來。伍寒培養的死士已形成氣候,他精心培養的刺客組織一直效命于宰相府。不過,他們最忠誠的卻是伍寒。因此,伍寒的府邸無疑于龍潭虎穴。岸北顧不了這許多,提著的湛廬劍直接從正門而入,無人能擋。劍如果沒有劍鞘,就意味著殺氣。岸北的內心如煮沸的水找不到出口,他需要一場殺戮來平息內心的怨氣。可他並不想殺人。
都閃開,讓你們家主人來見我。擋我路者,殺無赦。門口的守衛紛紛後退,看著殺氣騰騰的岸北,竟無一人敢上前。
第一次擋在岸北面前的是一對孿生姊妹,左手各握一柄短劍。
公子留步,我家主人不在府上。公子若要硬闖。休怪姐妹無情。
岸北冷峻地瞅一眼姊妹。握緊了湛廬劍。
不在!也好,岸北不過想帶走如煙姑娘。
那也得我們主人同意。奴婢不敢擅自作主。
這對璧人很是特別,一個失明,一個失聰。可動起手來,卻絕對凶險無比。姐姐是妹妹的眼楮,妹妹是姐姐的耳朵。說話由失明的妹妹說,出手由失聰的姐姐指明方位。岸北本不想與之糾纏,使出一招奪魄劍式,身如飛花,看似無力,近身劍鋒一抖,刺出七劍,每一劍都刺向失明的妹妹,料她們反應不了如此快。但見姐姐將妹妹輕輕一提,妹妹翻身到姐姐身後,岸北還不曾撤劍,姐姐的短劍已游到岸北身側,驚出岸北一身冷汗,身體一收,挽了落花式,劍鋒一轉,直接喂到了妹妹的頸項之上,姐姐的劍停在半空,不敢妄動。
我不想傷害無辜,我只想救人。
岸北一手推開姐妹二人,徑直朝里闖。只听身後姐妹二人小聲議論。
姐,他有我們家主人好看嗎?
妹妹邊說邊用手語比劃。
比主人還好看。難怪如煙姑娘一直在等這位岸北少俠。
姐姐用月復語回答。
第二位擋在身前的是一位老翁,手執一根狀似扁擔的鐵棍。
少俠留步。老夫也想會一會你。
還有多少人?何不一起上!
不必,那樣勝之不武。你若勝了我,大伙再一起上也不為遲。
得罪了!
岸北劍一抖,使出一招風馳電掣。出手奇快,左手劍月兌手而出,身形緊隨其後。人未至,劍先至,外加帶起的劍氣,就比普通的劍長出兩尺,對方只可守,無法近身。鐵棍雖沉,卻施展不開,每每砸在地磚上,破裂後濺起蓬勃的灰塵。交手不到五個回合,鐵棍被湛廬劍削成兩截。
老翁在江湖中也頗有威名,十招之內敗于一名少年,連嘆後生可畏。
岸北提著劍勢如破竹,一丈之內無人可以近身。制住一個家丁,讓其引路,沿著回廊一路殺將過去,阻截的死士紛紛被踢入了結冰的荷塘。尸體砸在冰上,听得見封冰撕裂開時清脆的聲響,仿如初春的河流剛剛開始解凍。岸北的情緒也越發高漲,畢竟自己正一步步靠近心愛之人。
行至一個書房模樣的雅間,家丁停下,朝里努努嘴。
鑰匙都是主人親自保管,我……我就只能帶到此地。
岸北推開家丁,一劍劈下去,但見火花一閃,一把大鎖破成兩半。如煙以為是伍寒進來,側身坐在床頭。
別來煩我,岸北一定會來帶我走的!
如煙!是我!
岸北!我終于把你等到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些離開這里。
岸北牽著如煙,一路走出去,無一人敢上前阻攔。如煙絲毫不覺得畏懼,只一門心思看著近在咫尺日思夜想的岸北身上。兩年未見,岸北看上去更為成熟,也更為剛毅。這個第一次站在歸閣就注定了會追隨的一生的男子,終于出現在如煙的眼前。如煙恍如夢中,手中緊握著那柄木梳隨岸北一口氣奔出十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