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子時,我一個人悄悄地從棲月樓後面溜出,借著月光,我來到了蕁蔦湖。還是那顆百年楊柳樹,樹下尹蒔長身玉立,我是等到巡夜的侍衛過了後才出來的,來得遲了點,他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
握著我的手,月光下尹蒔的目光脈脈含情︰「好些日子沒見你了。」
「這不是見到了,這些日子你在忙什麼?」我含笑而道。
「向姑母要回原本屬于我父皇的東西。」
「你想篡位?」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他的想法,只是突然听他說出來,心里難免還是大吃一驚。
「衍兒,你錯了,我不是篡位,我只是要拿回屬于我的東西。」尹蒔解釋道。
我心里默然︰「蒔,皇位就那麼重要嗎?如果我要你在我和皇位中間選擇,那你會選誰?」
「衍兒,這是兩個不相干的問題,這個王朝是我的祖輩流血流汗,犧牲了無數人的性命,以鮮血作漿,白骨為磚砌壘而成,而現在它到了我和我父皇的手里,我總不能容忍它就要落入他人之手,自己卻眼睜睜的看著沒有任何行動吧?」
「尹蒔,你錯了,建秋其實和你一樣,你們是同一個祖先,你們身上流的是一樣的鮮血。」
「衍兒,本來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是自從我得知事實真相以後改變了我的想法。」尹蒔的語氣顯的有點奇怪。
「什麼真相?」
尹蒔遲疑了一會兒道︰「太宗皇帝當年還在打天下的時候,娶了一房妻子和兩房妾室,其中一房妾室名叫賈南風,乃是太宗手下第一謀臣賈允的女兒,也就是建秋那支血緣。當年太宗勢弱,敵不過張克用,決定退避黃河以北。而賈氏在退避的路上被張克用的士兵捉住。再後來太宗皇帝在半年後聯合北方突厥大敗張克用,奪回了賈氏。不久大約在八個月後賈氏生下一子,太宗皇帝把這一切歸咎于自己,不僅沒有怪罪賈氏,反而對她更好,生下的孩子也當作自己親生的一般。此事外面的人並不知道,可能太後都不知道這件秘密。」
「既然是機密,事隔至今已經數百年了,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我心中有些奇怪,太後都不知道的事情尹蒔是怎麼知道的。
「太宗皇帝雖然對賈氏生下的孩子也如自己親生的一般,但是留有遺昭賈氏那支血緣的孩子只允許承襲王位,不能繼承大統。現在你明白了嗎?」
「既然如此,那太宗皇帝的遺詔呢?」
「在永慶三年的時候,承陽宮發生了一場大火,被燒得一干二淨。太宗的遺詔沒有了,也只能是歷代皇帝口傳下來。在永慶帝駕崩的時候,把這秘密告訴了當年的太子尹蒴,尹蒴被廢後見過我父皇一面,把這中間的曲折告訴了我父皇。」
沉吟了一會兒後我對尹蒔道︰「那尹蒴太子現在人在何處?」
「消失了,他把這秘密告訴我父皇後不久也就人間蒸發了,有人傳說因為太後想殺他,所以他逃到了江浙一帶隱居。」
「哦,「原來如此,沒想到這中間有這許多的曲折。」我頓了頓後對尹蒔道︰「對了,你要我幫你找的東西我知道在哪兒了。」
「在哪兒?」尹蒔顯得有點興奮。
我沒有回答尹蒔,我問他︰「蒔,你確定你要這樣做嗎?難道就不能換另一種方式來解決?」
「衍兒,我並不願意刀兵相見,更不願意看到皇室操戈引發生靈涂炭,但是這是我唯一的辦法,除此之外,絕沒有第二條路可行。」
「太後晚年變了許多,越來越仁慈了。也許,也許她會讓你平安繼承皇位的。」我還是抱了一絲僥幸。
「衍兒你可能忘了,我和皇太後有殺兄之仇。這個女人當年用計前後暗算了我兩個兄長。並且手握兵權,挾持我父親近二十年,變相地霸佔了我祖輩打下的江山。」尹蒔說這話時,他的眼楮閃過一絲奇怪的光芒。
「可是,可是她也養育了你。」我對太後還是有情分的,畢竟她對我還是恩寵有加。
「你又錯了,身為太子,我不過是忍辱負重在她麾下生活了二十年。」尹蒔說這話時語氣冰冷,讓人不寒而栗。
我拉著尹蒔的手道︰「你知道嗎,我怕,我真的很怕。我怕你為了皇位不顧一切,怕你有任何的閃失。」我再也忍不住,頭靠在了他胸口。
「我知道,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即使我不動手,早晚她們也會動手。」尹蒔把我擁入懷中,輕輕地撫模著我的秀發。
「尹蒔,我們離開這里好嗎?」
「離開?離開這里我們去哪兒?」
「天涯海角,去哪兒都行,只要我們能離開這個充滿殘酷殺戮的宮廷。」
「衍兒,你又錯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能走到哪兒去?你以為太後會放過我嗎?就算她願意放過我,安平又怎能輕易讓我離開?」他的語氣是那麼的無奈。
我承認,他說的是事實,我無語了。
我該怎麼辦?幫助尹蒔奪取皇權?但是他如果成功他必然要殺了太後和安平,甚至是建秋,建秋還是個孩子啊,稚子無辜啊。但是如果我不幫他,早晚他必然死于安平之手,那時候我又該怎麼面對他的亡靈?我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不能自拔。
我靜靜地靠在尹蒔的胸前,他的身上永遠有一種淡淡地讓人愉悅的香氣,聞著它讓我幾乎忘了身在何處。尹蒔輕輕的撫模我的秀發,我和他都沒有言語。
其實我了解尹蒔,正如他自己說的,他也不願意皇室操戈,不願意生靈涂炭。只是他身為太子,且又在這動蕩不安的局勢里,他其實也有太多的無奈。望著尹蒔的清澈的眼楮我心想︰「你要不是出生在皇室,或者你要不是太子那該有多好。」
我決定幫助尹蒔,但是我對他有個要求︰「尹蒔,我可以幫你,但是你也必須要答應我,你要是成功了,你不得傷害太後以及太後身邊的人。」
他答應了我,我心想,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