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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年我們在北京魯迅文學院學習時，一日他有些憂郁地告訴我，他妻子明天會來京，妻子有個弟弟在北京一所科研部門工作，她弟媳婦去世了！他有兩個女兒是雙胞胎，大女兒玲玲跟她媽來京了。小女兒琴琴不能來，家里還有個病癱在床的七十多歲的老娘。那是一個星期天，為了她們的到來，我們那兒也沒有去。劉老師還不時走出宿舍張望。老遠看到了她們來了，令我暗吃一驚的是，劉老師的妻子這麼年青！她個子比劉老師稍高，劉老師看上去象她的父親。母女倆都長得很漂亮。玲玲看上去挺寧靜，眼楮老含著笑。看得出，他妻子十分愛打扮，穿著一件挺漂亮的綠色綢緞旗袍，說是才從北京買的，非常引人注目。劉老師後來告訴過我，妻子比他小整整十歲，是他的學生。至今還一口一聲稱他為「劉老師」。遺撼的是，她這種美不經看，臉上缺少光澤度，眼神透著一股陰氣，還不是什麼「冷美人」的傲氣。她默默陰陰的注視著我，讓我聯想到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山鬼。我悄悄多望了她兩眼，就對她敬而遠之了。
劉老師對妻子古怪性格也受不了。別人都羨慕他，能討個這麼年青漂亮的老婆，講他有艷福！他卻有苦難言，深深懷戀著自己的結發亡妻。他們原在一所中學教初中班，他是語文老師，妻子是班主任還兼數學課。他們在大學是同班同學，戀愛五年情書不知道寫了多少。他們才有共同的語言，才有感情的基礎。結婚三年妻子不曾有過身孕，他根本不在乎。誰知就在這年冬天，寒假快結束時，她去城郊走訪一位學生。恰巧遇到那位學生遭一條瘋狗的追咬，當她狂奔到那口水塘邊時，不慎滑落下去！她沒有猶豫，就這麼跳下去救她！將這個學生強推上岸，她卻漸漸沉下水去，失去了自己年僅二十五歲的生命……她水性挺好，按理不應該這麼快沉下去。有人說天太冷了，她突然跳下水救人腳抽筋；也有人講，遇到了塘里的落水鬼，被鬼拖住了。最後打撈上來才知道，她是陷進了淤泥中，當地人講這口塘一直就沒有干過！打撈上來，她幾乎成了一個泥人！亡妻救起的這個學生，就是他現在的妻子。當然是這個學生追他，而且追得很苦。她跟劉老師結婚時剛從師專畢業，分在家鄉一所水電站的小學教書，芳齡十九歲。婚後第二年，她就替他添了一對雙胞胎千金！他非常喜歡這兩個女兒，兩個女兒也非常喜歡他……這時有些不冷不熱的閑言碎語，流進劉老師耳朵，講他賠了夫人又換新，不是前世積德多，就是祖墳葬得好，有點老牛吃女敕草的味道。劉老師也是滿肚苦水，哭笑不得。
我有一事不太明白，既然你找琴琴這麼心切，為什麼還要到老鷹灘鎮多呆一天呢？劉老師嘆了口氣，他告訴我，本來是應該昨天就到柳河源的，真是陰差陽錯，昨天清早正準備上船，見河灘出現一個女孩，從背影看很象她，穿一樣顏色的衣服！她們的身個都差不多，而且都扎著高高的發結！我趕快告訴船主，有急事今天不能乘船走了！可以退船票嗎？或者可以改乘明天赴柳河源的船票嗎？他說不能退票，但可以改乘。他就給我寫了一張條子，要我搭明天的船，憑條子上船。就這樣，我們踫在一起了！
走近一看，我還真將她認成琴琴了！她們不僅背影象，臉型眼神都象呀！她見我認錯人了，哈哈大笑。她說她不是琴琴，她叫亭亭呢！什麼亭亭？就是亭亭玉立的亭呀！她竟還象琴琴一樣活潑，上下打量我一番，就沖著我說，你是畫家呀！我媽也是畫家，她幫我畫了好幾張像我都不滿意，你也幫我畫一張看？我呀，不愛好繪畫，什麼愛好也沒有，只貪玩呵。如果硬說愛好，還是有的，我想當個酒店老板。但我媽對這個不屑一顧，她想要我讀大學留學當博士，或者能成為電影明星也不錯，歌唱家是不行羅，因為我嗓子不好。我媽為我設的前程，我又不屑一顧！我只當酒店老板，自己有個店，賺點錢風光風光……繪畫雖然不感興趣。不過，還是希望你能給我畫一張像！我就給她畫啦。她說還不錯，比她媽畫的好！她接過畫，就往河灘的下游跑︰
佰佰再見！我還沒吃早飯呢！我們是來這里旅游的，住在農家樂……下次見到我，千萬記得要喊我亭亭！感謝你給我繪的畫……
真可愛，連跑步的神態都跟琴琴一樣……
這麼看來，那個眼神陰憂的女孩無疑就是琴琴了！但我不能道破，我心底的秘密不能吐露給任何一個人。這時，我頭腦完全冷靜下來了！多巧呵！劉老師的女兒竟象我初戀的女友！玲玲我已四年沒見她，現在想必也應該長得這幅模樣，她們畢竟是雙胞胎呵。當時在北京見到她也挺漂亮，卻沒有引起我的聯想，主要是她那雙眼楮一般化。好象也不是這樣，這次在柳河老遠望到琴琴，我實在還沒有看清她的面龐，心潮就有股什麼東西在涌動！近距離對視她時，更象被一股電流擊中一般！那種感覺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不管怎麼樣，這將是我心底的奧秘，尤其不能向劉老師吐露……
我心中的煩惱，看來只有從佛教理論中去尋找解月兌的良方。原來看過這方面的書，但沒有好好研究它。佛教理論博大精深，基本教理有「四諦」、「八正道」、「十二因緣」等，主張依經、律、論三藏，修持戒、定、慧，以斷除煩惱，得到成佛為最終目的。佛教講究因果報應，我前世作了什麼孽呢？
唉，不談這些啦。我昨晚一夜沒睡，跟你傾吐了這些事，心里好受些了。現在困了。我想睡一下，也想安靜一下。你進艙去跟那些香客聊吧，這也是豐富生活，對我們的創作是有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