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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書記的話提醒了我,我感到自己表面上裝著沒事,還是有一種無形的精神壓力。我必須要放松心情,過著一種健康人的生活!想到去治病,就證明自己有病。根本不認為自己有病,就象沒檢查身體一樣,才是一個真正的健康人!這麼想著,腦海突然冒出一道靈光︰可以借這個機會,到那里去旅游一番!對!到西藏去!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圓「西藏夢」!全國各地跑得差不多了,西藏我還沒去過呢!萬一出意外,反正是死,長眠在風光秀麗的赴藏途中,也比死在充滿病毒信息的醫院病床上要好!
這個念頭一閃現,我就立即開始行動!兩年前,我在網上結識一位小伙子,雖然從沒見過面,但關系親密得象親兄弟一樣。是他主動來加我的,他告訴我在一家企業任高管,經常出國。有一次偶爾在網上搜索到你的文章,很欣賞你的文風。我雖然是學理科的,但也愛好文學,尤其喜歡與作家交朋友!……我們就是這樣結識的。如果我好幾天沒上線,他就要來電話向我問候一些近況。我只要上QQ,那怕他不在線,也要問一聲「在嗎?」。他網名叫「阿波羅」,真名叫譚方亮。
小譚告訴我,他個性挺浪漫愛冒險,大學畢業就花兩個多月時間,單獨騎摩托車在四川、西藏等地,游了個遍。摩托車後來壞了。維修兩次沒有徹底弄好,就將車子送給了路邊一個牧民,牧民幫助他搭上當地一輛赴拉薩的貨車……後來,他又徒步走完大運河,向我發來了不少照片,還計劃走完長城。他說徒步行比乘車更有韻味,能更好的擁抱大自然!
他听說我想赴西藏自助游,就決定陪我去!盡管他已經到過西藏了。不過,他上次赴西藏是乘飛機去的,幾個小時就到拉薩,一點意思也沒有。小伙子經過深入了解,幾天後擬定了一個這次西藏游的路線︰從麗江出發,然後到香格里拉(走哈馬古、千湖山)、德欽(走梅里雪、雨崩和明永村)、鹽井、(走茶馬古道,經過碧土、扎玉到左貢)、幫達、然烏、波密、經魯朗到八一,最後到拉薩,沿途有車坐車,沒車徒步,再從拉薩乘飛機回返。想到這次赴西藏很有可能還要野外生存,感到有些新奇與興奮!于是,在小譚的精心指點下,我開始悄悄忙碌起來,花一千多元買齊了一些便于野外生存的東西,如帳篷、睡袋、防潮墊頭、燈定位儀等,還通過熟人,在醫院里開了一些比較好的胃藥。
我成了一個特殊的人物,走進單位同事見我,都會向我表示親切的有點過份的問候,投來異樣的多少帶點興災樂禍的目光,以及他們臉上露出的對一個垂死病人,或是憐憫或是暗為自己的健康慶幸的那種微笑。不過,現在我精神非常充實,對這些完全不屑一顧!我還略施小計,向外面透了些風,說雲南有家專治腫瘤的草醫小診所,那位「高人」治病神得很。具體什麼地方,記不清了。郝書記淡淡一笑,他說你去吧,不要有思想包袱,安心去治病。你的工作,主任兼一下就行了。我填了一張公用乘車證申請單,寫上三個月的時間,郝書記看都沒看,就在上面批了字。我開好了到昆明的「免票」,身上除帶有三千塊現金外,又放了張工行的卡,上面有一萬塊錢,這是我現在稿費的全部積蓄。我身上除放著工作證、身份證等證件外,內衣口袋還放有一張設計比較精致過塑的小卡片,卡片上用四號黑體字十分清晰地留有我的簡介、我的病癥,還留有家庭和單位的通訊地址、聯系電話,以防萬一離開人間,別人也好為我報喪。本來還想寫份遺書,仔細想想自己並沒欠別人什麼,只是有幾個人還欠我的錢,多的三千,少五百、三百。加起來剛好五千。就算了。沒有什麼要交待的,小孩在北京讀這條路,她走政治這條路。她有她的名氣,我有我的名氣。有人告訴我,她從部黨校畢業後,很有可能要調局組織部去。我不會跟她吐露半點風聲,怕影響她的學業,耽誤她的前程。她比我小整整八歲,十九歲就與我結了婚,結婚時她還通過關系,將年齡增大了三歲。如果這個時候我離開了人間,她當然不愁嫁不出去。總之,我似乎完全沒有什麼後顧之憂,只是冥冥之中,還一種今生今世要尋找到「藍玫瑰」的使命感。
該要辦的事,一切都辦了。我就有意躲避眾人的目光,選擇那趟晚上九點赴昆明的列車。列車開動時,我那塊精致的電子手表,記載著這天帶有史詩般的日子︰二00二年十月八日。
在車上不爭氣的胃還劇痛了兩次,我生怕堅持不了,幸好自己備了一些藥,加上又遇上兩個好心人,給我吃了幾片效果挺好的止痛片,說是什麼德國進口的藥,才有所緩解。當然,我決不會上醫院,我清醒的知道,進去也等于是讓人耍猴把戲,就算手術成功,癌細胞也還是會擴散,折騰來折騰去,還是免不了一死。最好解決的辦法,是服下我特地準備的一瓶安眠藥。不到迫不得已,我不會這樣做。並不是貪生怕死,而是不完成這次旅行,我會死不瞑目。
我自然關了手機,斷切了與外界的聯系。當我偶爾打開手機時,是在向外界吐露一些信息,證明我還活在這個地球上。除此之外,便不想讓別人干擾我的寧靜。我還帶有數碼相機和筆記本電腦,每天的行程都要作詳細的記錄,進行全景式的攝影采風。總之,這次旅行對我來講,恰似一次充滿悲壯和浪漫色彩的生命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