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柳妻緣 第二十二章 衙門來信

作者 ︰ 劉澤讓

柳先開手舞足蹈,吟完詩,盡完興,回頭看見區英男默默幫自己洗床單,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床單上的「不潔」物肯定被看到了,這可是一個男人的大秘密啊!不過柳先開就是柳先開,他隨機應變說︰「哦,單子上有昨日嘔吐之穢物,我自己洗過就是,怎勞賢弟來洗?」

英男笑眯眯斜眼瞅了柳先開一眼,見他說話時臉都紅了,顯然言不由衷,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揭穿他,只體貼又含蓄地說︰「你當我看不出來啊!昨晚你喝高了,是否想入非非了?這單子嘛,我洗有何不妥,將來還不都是我姐給你洗!」

英男的話點到為止,說得很婉轉,既含關懷,又有體貼。柳先開听後很感動,心想,區師弟的姐姐——未來的老婆有這麼體貼人就好了,那我就享福嘍!想到此,馬上得了詩句,隨即吟出︰

春風入我室﹐海月送美君。夜夜飛魂夢﹐江城起愛雲。

將佩托相思﹐目盼紅妝人。莫使寒窗里﹐朝朝生渴塵。

英男听出是一首思念佳人的詩,想到柳師兄想的那個紅妝人還不就是我英男嘛,想到此暗自得意,繼而情不自禁拍手叫起好來。

柳先開美滋滋思念著心中的美人,繼而想打听一下英男家姐的近況,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往外一看,一衙役從馬背上跳下,叫出柳先開的名字,柳先開應聲而出,衙役核實身份後,遞過來一封書信。柳先開拆信一看,原來是姨父手跡,要他今晚參加一個上流社會的聚會。信是這樣寫的︰

先開賢甥英鑒︰

余因政務繁冗,躬理瑣案,難于抽身,未能親至南海學宮看望,望吾賢甥見諒之。今日有兵部侍郎、總督兩廣軍務之王耀武將軍,于流花湖御林酒家設歌舞之宴,盛邀巡撫黃學養大人、廣州知府吳琛大人及余,並囑攜家眷子女,共觀歌舞演出、齊覽湖光山景。風庭月榭,宴集詩思;簾蕉溪荔,醉飛吟盞。仿蘭亭之曲水流觴,效古人之作詩填詞。此雖助一時之偶興,或可成南國之佳談。余不才,遜于風雅。但聞賢甥常覓句于泉石之間,高吟于翠峰之巔。其芝蘭之韻,勘比屈子;所成之句,有豪邁楚風。余甚為欣慰。余以為,今晚之宴事乃高規格高層次之官場雅集也,故余欣然應約,並擬攜賢甥同往。望賢甥不負余之深意。

書不盡言,余作後談。即侯于邸。

姨父趙士德字

柳先開讀完信,一臉的不高興。英男詢問,柳先開發牢騷說,姨夫參加高官聚會就罷了,還要順便帶我去。即使那里有什麼高級歌舞表演、詩歌吟詠,也不感興趣,不願湊這個熱鬧!英男覺得既然姨夫安排,定有其道理,忤逆不好,遂力勸他去。在英男的催促下,柳先開極不情願地告別英男,去參加宴會去了。

柳先開的姨夫趙士德,成化五年進士,曾任過襄陽知縣,因小有政績,得權傾一時的尚書萬安賞識,遂升任廣州府通判,官至正六品。通判相當于今日之副市長兼政法委書記,政治地位僅次于知府(正五品),算得上市政府主要領導了。

廣州城,古稱番禺,也曾叫過南海郡,後改稱廣州,取廣之州之意。從南越王趙陀爺爺建城算起,到明朝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了。其間,中原地區戰亂頻繁,朝代更替,生產力受到很大破壞。南越之地則不然,自成一統,生產發展,海埠疏通,基本保持繁榮穩定局面。到了明朝,廣州城區範圍,主要集中在今日越秀區這一塊地方,大概有二十平方公里,四五十萬人口。主城區四周有城牆,城牆歷史悠久,基本不用磚,主要用大型紅砂岩石疊壘而成,但歲月千年,風蝕嚴重。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爺爺造反起家,率起義大軍「解放」全國後,提出「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為此,當時鎮守廣州的朱家王爺——永嘉侯朱亮祖,組織對古南越城牆進行了大規模修繕和加固,使廣州城形成了一道高大雄偉、曲折蜿蜒、周長八十余華里的城牆。護城河、城樓、牆垛、警鋪、馬房、炮台等設施齊全,整個城池開有西城門、南城門、東南門、東城門、北城門五座城門。雖說有城門、城牆分割內外,其實,當時城牆以外也是城區了。城內城外,街巷民房,早已連為一體。廣州城背靠越秀山、白雲山,前面江水相屏,四周城牆堅固,易守難攻。不難看出,明朝的廣州城,龍蟠虎踞,是個不折不扣的戰略要地。

長期以來,歷代統治者對嶺南地方不放心,一直派重兵把守。為了防止形成獨立王國,明朝廷把廣州城區一分為三,設有廣州府、南海縣、番禺縣三個行政單位。除中心區外,西城門以西行政上屬南海縣管轄,東南門以外屬番禺縣管轄。當時的南海縣、番禺縣與廣州府均直屬中央朝廷,廣州城的行政單位是一府兩縣三足鼎立。廣州府雖然級別高,但與南海縣、番禺縣之間並非隸屬關系,兩縣均直接受命于朝廷。

正是由于這里于軍政機構重疊,利益集團眾多,關系錯綜復雜,矛盾沖突不斷,各種案件時有發生。大的不說,就說搶奪偷竊案,罪犯作案得手後,迅速逃到另一轄區躲避起來,往往不易被抓捕。此類案件,每天有數十宗。前幾任留下的是一個混亂的爛攤子,要實現綜合治理,改變面貌,談何容易!

趙通判上任伊始,雄心勃勃,懷著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政治理想,準備大展才干,大干一場,取得最佳政績,以報答萬尚書對自己的栽培。他快刀斬亂麻,迅速處理了幾宗民事案件,做得干淨利落,反響很好,接著又接手了幾個大案要案。但很快他就發現這些案子相當棘手。這幾個大案要案,大多都涉官、涉黑。官商勾結、兵匪一家,漠視法度,橫行無忌,致使民怨沸騰,產生強烈仇官情緒。趙通判手拿卷宗,陷于兩難︰若大刀闊斧地介入,勢必得罪權貴,弄不好自己的烏紗帽難保;若將案件擱置,正義得不到伸張,自己枉讀十幾年聖賢之書。

有困難,找領導。趙通判及時向自己的頂頭上司——知府吳琛匯報了自己的困惑。吳琛,成化二年進士,正五品行政長官,任過知縣、通判等職,經歷過宦海風浪,政治經驗豐富。听了趙通判匯報,首先給予工作上的肯定,表揚安慰一番。然後語重心長地說︰「老趙啊,官場我比你多待了幾年,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方才說的這些案子,大多涉官,涉及盤根錯節的地方勢力,我想宜順勢而為,能順水推舟最好,若逆水行舟,難啊!處理不好,會影響你我仕途,得不償失啊!官場潛規則多,有些事是不能憑良心和公理去辦的,切記。」

趙通判原本躊躇滿志,听吳琛這麼一說,一下子心里涼了半截。不過很快就冷靜下來,覺得官場確實就是如此黑暗,要想在官場長期混下去,就必須學會圓滑。他漸漸有些領悟,心里暗暗佩服生姜還是老的辣啊!他接著請教吳琛,先介紹案子,說王耀武將軍之子王天雷,利用父親職權,強佔東山一處民宅,闢為娛樂中心,整日在里面吃喝嫖賭,並到處強搶民女,關押在中心供其玩樂。他們還經常在鬧事打架斗毆,已弄出好幾條人命。此事不僅涉黑、涉官,還涉軍。對此,民眾投訴不斷,不查處難平民憤。

吳琛踱著方步,仔細听著,待听完,又思忖許久,終于開口說︰「王天雷仗勢欺人、草菅人命,已有多個命案在身,我早有耳聞。按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像王天雷這樣的紈褲罪犯,早應繩之以法。但王將軍在嶺南經營多年,極有根基,黑白兩道都有人,民間稱他南霸天。此案牽涉的是王天雷,但王將軍僅有此獨子,動了王天雷,等于說就損害了王將軍的核心利益,因此我們應慎之又慎。我看這樣,咱們可先禮後兵,以我的名義先請王將軍及他的公子一起吃頓飯,名為雅集聯絡感情,實為探探虛實,然後再作商議,不知老弟以為如何?」

「還是大人思謀甚周,卑職佩服!就按大人意見辦。」

不料吳琛的請帖上午發出後,老奸巨滑王將軍嗅出點味道,知道來者不善,必有事端,遂反其意而用之,高規格約請黃巡撫、吳知府和趙通判,約到他控制的地盤飲宴。這樣一來可以探探口風,模模對方底細;二來可以炫耀實力,不戰而屈人之兵。

于是就有了趙通判寫給外甥的書信。趙通判當然不好明說,只說了些冠冕堂皇的話,不過也有他的考慮。他有一女一子,女兒不便拋頭露面,其子尚幼,這次正好需柳先開充充門面,同時也想借此機會讓柳先開開開眼界,提高社交能力。

柳先開詩人氣質,浪漫而又單純,他哪里知道官場請客吃飯也是權力之間在博弈,表面上風平浪靜,幕後卻早已風起雲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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