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文敘見王天雷來勢凶猛,急忙用了一招「四兩撥千斤」,身形往右一撤,身高力大的王天雷竟撲了一個空,閃了個趔趄。引得圍觀群眾大笑,手被反擰著的姑娘也感激地看著倫文敘,不斷為倫文敘加油叫好。
可是,王天雷一伙仗著人多勢眾,氣焰十分囂張。此時,他們又重整旗鼓,把倫文敘團團圍住,準備以多欺少,眼看更加暴力的場面就要出現。
「住手!」忽然人群散向兩旁,不知何時柳先開來到現場,柳先開急喊︰「停!二位且息雷霆之怒!」
先前柳先開到花街獵奇,在倚香樓解詩遇到難題,未能見到「美女詩人」,感覺十分遺憾。無奈之下,他想出了一個主意,準備出錢請師兄出馬。他想,倫師兄家境貧寒,需賣菜賺點學資。反正師兄賣菜也是掙錢,助人也可掙錢,怎麼掙都是為了錢,有何不可?他認為倫文敘只要肯出山,必能幫他解開倚香樓的詩謎。為了確保成功,待主意拿定後,他專門回了趟姨父家,找了個理由,將管家趙叔請了出來。柳先開自打從湖廣到廣州後,姨父有交待,花錢的事找趙叔即可。趙叔跟了姨父多年,管著財政大權,里里外外一把手,頗得姨父信賴。柳先開覺得趙叔老成持重,一起請倫文敘吃頓好飯,不僅自己也有面子,事情辦成的把握更大。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不用自己買單了。
柳先開和趙叔正沿街尋找倫文敘,不巧正遇上倫文敘正在打架。
柳先開一看另一方是王天雷,而且人多勢眾,自己若參戰助倫,沒有把握制勝。管家趙叔見此情景,怕事情鬧大,對東家不利,于是也拉住柳先開衣襟說︰「公子冷靜,不可參戰,宜智取。」
柳先開點頭同意,于是才大喊「住手!」這麼一喊,王天雷和倫文敘都收住架式,同時看著柳先開。王天雷一看是隨市政府首長到流花湖浮丘島做客的柳公子,忙換了副笑臉︰「呵!柳公子也來看熱鬧來啦!」未等柳先開說話,王天雷向伙伴一揮手︰「今天我們演出好戲給柳公子看看!」
柳先開忙擺手︰「王公子誤會,我可不是來看什麼熱鬧的。這位是我南海學宮的同學倫文敘,你看大家鄉里鄉親的,低頭不見抬頭見,何必呢?」
「哼!」王天雷滿臉恨意地把頭扭向一邊,倫文敘怒氣未消,也裝作不听見。
柳先開耐心地說︰「二位呀,今天就看在我梁某的薄面上,偃旗息鼓吧!」柳先開察言觀色,見機而動︰「那這樣吧,趙叔。」
趙管家湊上來︰「小的在。」
柳先開︰「送洪公子二十兩銀子。」
趙叔恭敬地說︰「是!」忙從褡褳中掏銀子。
「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這二十兩銀子,公子拿去給弟兄們喝茶。」柳先開補充說。
王天雷一看有銀子,態度立變,一邊佯裝客氣︰「這怎麼好意思呢!柳公子,這可折煞在下啦!」一邊又對倫文敘說︰「好,今天就看在柳公子的面上,不和你計較,以後行路小心點啊!」
倫文敘鄙視地說︰「無恥!」
王天雷又要揚拳︰「你……」
柳先開忙拉住了王天雷︰「王公子,消消氣好不好?改日咱們再會……」在柳先開好說歹說調停下,王天雷翻身上馬,帶人趾高氣揚而去。
人群漸散,被放開的少女上前向倫文敘和柳先開謝恩。「謝過二位恩公救命之恩,大恩大德終身難忘!」少女說著就要下跪,倫文敘和柳先開慌忙將其扶住。
柳先開拉著倫文敘,介紹說︰「此人就是南海神童倫文敘,本人就是他的師弟柳先開。」少女分別向倫文敘、柳先開施禮︰「多謝倫恩公、柳恩公。」少女生得眉清目秀,一身緞子衣服,一看便知是來自大戶人家,經詢問,這姑娘原來是「內翰第」胡員外家的丫環阿春。柳先開對阿春說︰「姑娘,今後出門須多留意啊!」
「哎,小女謹記。」
目送姑娘離去後,柳先開回身對倫文敘說︰「師兄,學宮剛放假,你就重操舊業,賣起菜來,也真難為你了。你我師兄弟,平時各自忙各的學業,沒時間很好聊聊,今日正巧,趙叔也在,我們去酒樓喝兩盅去!」倫文敘猶豫,面露為難之色,柳先開追問,倫文敘不好意思地說出自己菜還未賣完,柳先開一听爽快地說︰「我當什麼事呢,你的菜我全包了!」倫文敘無奈,只得挑了菜擔,跟他和趙叔一起走向一個海鮮酒樓。
有財神爺趙叔在此,柳先開顯得更加豪爽,安排酒樓雅座請倫文敘坐下,吩咐小二趕快上菜。
經過一番緊張搏斗,倫文敘覺得喉嚨發干,很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茶,覺得舒暢多了。他心存感激地說︰「師弟,方才多虧你及時出面,不然難以收場啊!我觀他們今日有二三十人,有寡不敵眾之虞。王天雷這小子,吃喝嫖賭,仗勢欺人,什麼壞事都做得出來啊!今後,師弟如有用得著的地方,只管言語!」
柳先開听了,狡黠地一笑︰「師兄路見不平,見義勇為,小弟佩服之至。本欲上場助兄一把,又恐他們人多勢眾,造成被動。幸好我與這小子有一面之交,故采取懷柔之計,向師兄學習兵法嘛!」
倫文敘略感驚奇,感慨地搖頭︰「賢弟過獎,我哪有你的智謀高超!」
柳先開好像沒听見︰「哎,師兄之才情智慧,無人能及,我希望師兄繼續為我做表率……」
曾經滄海難為水。倫文敘長喟然長嘆︰「唉,我天天為掙錢而奔波,為五斗米折腰,生活有諸多不如意,一言難盡啊!」
柳先開不理會倫文敘苦衷,趁機鼓動說︰「師兄啊,不是我說你,你如多和我在一起,保你事事如意!」
倫文敘指出︰「你我背景,天壤之別,你錦衣玉食,無憂無慮;而我衣食堪憂,還得忙著掙錢,想法勤工儉學,你我如何能朝夕相處呢?」
柳先開想把話引入正題︰「事在人為嘛,我這個人,就敬雄才大略之人,尤其佩服師兄這樣充滿智慧的人。」
倫文敘似看出些端倪,說︰「賢弟,別亂夸我了,有話不妨直言。」
柳先開見是時候了,就把花街紅荔宮「美女詩人」一事說得天花亂墜,然後試探地問︰「怎麼樣?不想會一會那位北方才女?」倫文敘听得入神,點了頭,可馬上又搖頭︰「我一個窮光蛋,怎能……」
柳先開見保證地說︰「師兄放心,只要你出馬,所需銀子算我的。如若前往,我重重謝你!」
倫文敘猶疑︰「並非錢的事,只是那種地方……」倫文敘是街頭「混」出來的,當然知道紅荔宮,還無數次經過那里。他知道那是很貴很色的消費場所,但從來就沒動心思進去看看。
柳先開鼓動說︰「我知師兄潔身自愛,小弟欽佩之至!兄不聞有詩曰︰‘美色人皆好,難有鐵石心。少年不作樂,辜負好光陰。’」說完嘆氣起來。
倫文敘︰「師弟不是去過了嘛,有何不快?」
柳先開見火候到了,遂夸張地將「美女詩人」如何目中無人,不把嶺南讀書人放在眼里的事編造了一通。
倫文敘心想︰「柳先開為激我,大力宣染而已。不過既有如此才女,去會她一會也無妨。」遂表示同意︰「好,今晚就去,不過我不出面,只為賢弟帶筆捉刀,絕不介入風月之事……」
柳先開大喜,心想︰「讓你介入風月,我就喝西北風嘍!」卻忙陪笑說︰「那自然,我保證師兄不失童身!」說完拿出五兩銀子,硬塞到倫文敘手中。
晚上,柳先開、包藏攀等人已早早來到紅荔宮倚香樓第一廳。
包藏攀在那里凝神索句,柳先開卻心神不定地左顧右盼。
稍晚,倫文敘忙完自己的活計,應約來到了花街。
紅荔宮倚香樓下,月華如水,蕉葉搖曳,燈影迷離。久等多時的柳先開不時看著大門外,對一道來的趙管家說︰「趙叔,你再去大門口看看!」
有句俗話︰狗眼看人低。在生活中衣冠取人的現象比比皆是。在紅荔宮大門口,看門人孫福見一身布衫的倫文敘走過來,覺得其社會地位一定在自己之下,馬上胳膊一伸,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爺」的架式,擋住不許進,兩人僵持不下。趙叔及時趕過來,大喝︰「大膽,放肆!你個小小看門狗,怎敢阻我貴客!」拉著倫文敘就往里走。
門人惱怒地看著趙叔,見來人一副闊僕的神情,不敢言語,馬上老老實實閃在了一旁。
走在雨廊中,趙叔陪笑臉︰「倫公子,讓你受委屈了,都是我不好,沒能照顧周到。」
倫文敘見多不怪,並不介意,反問︰「柳師弟呢?」
趙叔邊走邊說︰「里面正等著呢,看來已火燒眉毛了。」
趙叔引著,二人一溜小跑奔向倚香樓三樓,見倫文敘走進,柳先開忙迎上來,急切地說︰「師兄,你可來了,真個急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