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杜蘅正在和奴隸們一起收拾散落的物品，莫羲錚看著她，與眾人混在一起，盡管是布衣荊釵，也如珠玉在瓦礫，灼灼其華。
他不知自己每每看向她時，總會忍不住的微笑。他只知道他一定會把她平安的送到烏孫，隨後……隨後怎樣，他沒想過，不放開就是了……
再起程時，因為衛青桑傷了肩膀，沒辦法再帶悅心，再加上死了幾個烏孫將士，正好也空出幾匹馬，于是杜蘅就自告奮勇的提議，由她和悅心同乘一騎。
悅心自然是高興得直拍手，可莫羲錚卻沒那個好心情，為了不影響進程，勉強黑著臉答應了。看見杜蘅帶著悅心時那股喜由心生的勁頭，讓他非常的不快。
一行人到達沙緣城已是在六七日後，白天奔波，杜蘅因為可以和莫羲錚分開，而倍感快慰，可到了夜里，這個皮厚三尺三的男人，就以各種各樣的理由留她在帳中過夜。
只不過，自從那一夜後，他並未再對她做什麼過份的舉動，只是抱著她睡覺。偶爾不老實了，會偷偷往她脖頸中吹熱氣，看她僵得像個木頭樁子，就在她身後不懷好意地笑成一團。笑過了，就把她抱得更緊，緊得好像要溶進身體般。
長夜無聲，惟覺漫漫。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里，睡得如此安穩。就像她從未知道自己的適應能力這麼好，以前從沒吃過烤 ，現在吃習慣了，以前從沒睡過地墊，現在也睡習慣了，以前在宮中女紅練字賞花吟詩，現在翻身上馬馬背上一跑就是一天。
原本皓白如玉的肌膚，被烈日曬成健康的顏色。雖然仍是白的，但卻褪去了曾經的陰霾。莫羲錚不知從哪里找了烏孫女子的衣裳，讓她和悅心換了。衣裳雖沒有南國的精美華貴，但上下分身，非常利索，麻織上配以裘皮，簡單方便。
她時常會想到蕭明樓此時在哪里，是否一路尾隨，可有遇到危險？但每每想到他，就讓她平添憂慮，她有時寧可希望他對自己是無情的，這樣就不會卷入這場無妄之災。一念及因為自己，會使他身陷囫圇，就讓她對自己無比厭惡。
這樣的厭惡，也在莫羲錚與她接觸的每個瞬間。
她想過萬千辦法，卻總是無法推開他。看著他那雙揉進夜空藍紫的眸子，總是讓她在片刻間就迷失了心魂。
在記憶長河的最深處，最黑處，藏著一個少年，他和他有著同樣的眸子，他拉著她的手，他的掌心很熱，潮潮的，帶些汗意，和她一起奔跑在古老幽靜的宮道，暗芷汀蘭，郁郁蔥蔥之間，他陪她在南國奢糜的宮殿里，渡過一生中最難忘的一段時間。
也是因為他，她才會喜歡上蕭明樓這樣的武將，因為他和他有著同樣的風姿，英武瀟灑。
可是，現實如此殘忍。這個少年，最終死在她面前，一箭穿心，她至今仍能記得他瀕死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