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說。說了就都毀了。」莫羲錚閉上眼楮。帳外的風聲淒厲如狼嚎，听得人心揪成一團。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好不容易才離她近了些，他不能再失去她，他甚至可以想象她听到這些事時的樣子，她太脆弱太善良，她太看重那個人，她絕對受不了。
「可你瞞著不告訴她，也不是個辦法。她遲早都會知道。」沈君從有些擔憂，紙里包不住火，到最後這事總是會被發現的。
「那就瞞一天是一天吧，能多留她一天，我就多一分機會，現在告訴她，我和她只怕真的沒有機會了。」莫羲錚重重地嘆了口氣。
一開始我們都以為偉大的是感情，最後才無力的看清強悍的是命運。
他們誰也沒辦法阻止命運的輪盤，它一旦轉動，絕不會因為一兩個人的悲慟而停止運行。
請再給他多一些時間吧……讓他再離她一些……也讓他再把她抱得緊一些，不要讓她再一次從他掌中流失。
「我明白了。莫王爺，不如就此話別吧。三年後，但願你得償所願，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我和顏夕等著你的好消息，不管是勝是敗，只要我沈君從在沙緣城當一天的家，做一天的主，沙緣城的大門就向你敞開著。」沈君從說著，舉起了酒杯，杯中一汪琥珀色，盛滿了他未說出口的萬語千言。
莫羲錚一掃陰霾，笑著和他舉杯相踫。「好，我也祝沈城主你財源廣進，心想事成，顏夕早日康復。」
酒杯落地，發出清脆的破碎聲，他們是真正的兄弟，雖沒有血緣，卻是可以彼此交付生命的朋友。
今日一別，再見不知何時，三年里會發生太多太多的突破與意外，對普通百姓來說，三年都是新人換舊人，嬰兒變孩童的轉變，更何況是他們這些風口浪尖上的人。
但他們倆人卻毫不在意，因為分離是為了更好相聚，三年後，風雲際會，淺水游龍，所有糾葛，該結束的，該遺忘的，該被人永遠銘記的，都終將塵埃落定。
杜蘅不知自己是被風聲驚醒的，還是被噩夢嚇醒的，夢里有只巨大的手，想要把她拖到深淵里，她拼命地想掙月兌，拼命的想抓著什麼，可身邊卻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就在她疲憊地準備要放棄的時候，卻有一只堅實有力的手臂拉住了她不斷下墜的身體。
可是，那股力量太過強大，它拉扯著她，帶著那只手臂和他的主人一直向下落去。
她想要推開那人，但他卻更加堅定地抓緊了她。
他說。「……和你相比，沒什麼我舍不得的。……」
杜蘅用手撐住額頭，指尖冰涼的感覺，讓她清醒了一些。
帳外有人走動的聲音，她燃起了風燈，來到帳外。
奴隸在夜色之中忙碌地收拾著東西，神色匆匆。莫羲錚的帳里透出燈火，她遲疑了片刻，就走到他的帳前。
「我能不能進來？」她掀起半片帳簾，輕聲問著。
莫羲錚正在案前看著羊皮地圖，听到她的聲音，向她招了招手。
「睡不著了？可是那些下人吵了你？沒用晚膳餓不餓？讓他們給你煮些東西吃吧？」莫羲錚的眼中布血絲，讓他看起來有些憔悴。
瞧見他眼楮下面那片青黑的印子，杜蘅心里，輕輕地有些刺疼，他這些天也沒休息好，卻還惦記著自己。她搖搖頭，「才起來，什麼也吃不下。我看大家都在忙，我們是準備起程了麼？」
「嗯，明天天一亮就走。」
「要回赤谷城？」她的聲音里有了些雀躍，赤谷城是烏孫的都城，到了那里，就可以見到王姐。
莫羲錚微微一笑，拍了拍自己的椅榻，「來，別站那麼遠，我看不清你。」
依言走到他身邊，卻沒有坐下，只是站在桌旁。桌上攤了張烏孫地圖，烏孫國的領土呈狹長型分布，左起鄆山，右至東寰大漠，這個國家三分之二的土地全是沙漠和寸草不生的荒野，雖然貧瘠卻訓練出大漠里最出色的騎兵，金戈鐵騎，無堅不破。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嚴酷的生存條件，才能使這個國家的人民有著更堅忍不拔，永不言敗的性格，
在外人看來，他們野蠻，嗜殺，喜侵略，但對他們來說，這只是他們生存的本能。
「赤谷城在這里。」莫羲錚用手指向地圖中的一個小圓點，然後抬手下滑。「我們現在在這里。」
「我認得赤谷城。」杜蘅笑了笑，「小時候你教過我這兩個字，我還記得。」
初見他時，他還不會說南語，而她也不會說烏孫話，兩個人交流都是比比劃劃的，他在她掌心寫下自己的名字，那種好像蟲爬似的文字，真是讓她傷透了腦筋。
「還記得什麼？」莫羲錚輕輕地拉起杜蘅的手掌，在她掌心端端正正地寫了個「玖」字。
掌中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她掙了掙，卻被他握得更緊。
「記不記得我們還因為這個字打過一架？」
莫羲錚的話，喚起了她的記憶，塵封已久的舊事，再重開啟，仍是永不褪色的鮮亮。只因為那畫面里有他，也有她。
杜蘅臉頰上一熱，有些不好意思，「當然記得，你那時候是讓著我吧？否則怎麼會打不過我？」
莫羲錚看她窘迫，呵呵笑著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是讓著你，是真的打不過。你四哥前一天剛剛踢斷了我兩根肋骨，我自己拿布纏上了，誰想到第二天又惹急了你這個倔丫頭，為了一個字，騎在身上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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