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這里……不是現在……我和蕭明樓是有婚約的……這樣做,會讓他蒙羞……」她把頭埋在被衾之中,低聲道。
讓蕭明樓蒙羞?!讓他羞死最好!
莫羲錚不知月復誹幾遍,雖然有些小小的不快,但嘴角卻是微揚的。「這麼說,小九是答應我了?我向你父王提親可好?讓他把你和姓蕭的婚約解除,你就不用再顧忌他了。」
她若是在意這些,那他也就不嫌麻煩走這一套虛禮,反正不管到時候南邊怎麼答,她的人他是要定了。要打要伐,他也奉陪到底。
「不要……這主意不好……你先帶我見王姐,我向她去討主意……」杜蘅悶聲悶氣地答道,她和蕭明樓的婚事是下了聖旨的,無故退婚他必然也會受牽連。這件事情已經是她不對,她不能再讓他受到損傷。姐姐未出嫁時,不管有什麼事情,只要問她就好,她總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
莫羲錚听到她提杜若,心里一陣刺痛,只是摟住她的肩頭,半晌不語。黑暗中,他的眸子流光華彩,暗地生輝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兩個人就這樣躺在床上,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杜蘅想要起來,卻無奈腰中被人箍緊,「我明日要出去做些準備,五日後回來,你在胭脂樓里乖乖等我。吃喝用度有什麼需要只管找雲姑姑,留在城外咱們的人,我也已經安頓好他們。你要是閑得沒事,可以找雲姑姑說說話,她是看著我長大的,人很好。這里不是太平的地方,有什麼事也別出樓,只要你在樓里,就沒人能傷到你。」莫羲錚在她身旁低語,雖然只是五天,但一想到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就讓他牽掛。
「雲姑姑是看著你長大的?那她就是皇宮里的人了?怎麼現在會在這里開這種買賣?」杜蘅有些驚愕,關于雲姑姑的身份,她也做了些猜想,卻沒想到她竟是宮中之人。
「呵呵,這故事說起來可就長了。你若喜歡听,我以後可以慢慢說給你。」他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一些。
「今天不講了,早點睡吧。最近一直在趕路,你都一直沒歇息好。」她本來就不胖,這些天奔波下來帶個人又瘦了一圈,細細的骨節咯得他心痛。
「若是我們這一次做成……那雲姑姑會不會有危險?」杜蘅問道。和他同行一路,早已知道這人喜歡抱她入睡的習慣,她也早就沒了反抗的興趣。
「或許會。」莫羲錚坦誠答道。「想要得到些什麼,就必須付出代價,我已經替她安排好後路,反正這營生她也早就干膩了。正好趁這次金盆洗手,日後以養天年。」
「那她會和你一起回烏孫?」
「不會。當年雲姑姑曾發過重誓,除非有朝一日,我成為烏孫的王,否則此生再不入烏孫一步。」
莫羲錚或是想起了不快地往事,話語中有些郁郁。「小九,若是有一天,我做了什麼傷你的事,你一定不要恨我。要記得,我只是想保護你,絕不會真的要害你,」
天下再好,也敵不過她
展顏一笑,他想看她真的快樂,再沒有任何負擔。為了這一天,他就要背負了太多的東西,有些是不能向任何人言說的,就連她也不行。那些骯髒地,丑陋地交易,他希望她永遠也看不到,他希望自己可以永遠保護她。
困意絲絲縷縷地涌上來,她有些恍惚地點點頭,「我知道。」
我知道,你永遠不會真的傷害我,你只是想保護我,就這樣。
事隔多年,她仍記得他當初對她說這番話時的語氣,以及他因為忐忑而微濕的掌心,她都記得。只是她沒想到,她的承諾在現實面前是如此的無力。不幸就像是遠空中飛行的大鳥,看似遙遠不可及,但它的陰影卻真實地投照在他們每個人身上。
房外傳來女子婉轉靈動的歌聲,在眾多調笑聲中跳月兌而出。
是誰又撞碎了一輪海中月,醉夢里,長笑歌萬闕。
是誰又在海上吹那楊柳葉,六月里,天涯飛白雪。
千人戰幾番秦淮水飄紅夜。莫回首,百年相思難解。
卻回首為你指間笛聲咽,再回首,看梅花不謝。
多少年生死一笑劍歌烈,問天下,誰能掌緣生滅?
誰又在抬頭望漫天青蓮雪,誰又在,輕聲說離別?
誰又在,輕聲說離別?
……
四日後,姑墨城主大公子府里如往常般寧靜死寂。衣著整潔規矩的下人手中捧著洗漱用的黃銅水盆,低著頭侯在門外。鴉雀在枝頭發出蒼涼的叫聲,他們已經站了兩個時辰,端盆的手臂微微顫抖,卻沒有一個人敢發出任何聲響。
又過了許久,從房間里傳出一聲輕微的咳嗽聲。「進來吧……」
得了主子的允許,下人們才如釋重負的在總管的帶領下魚貫而入。
紫檀木床上的少女早已沒了任何呼吸,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死死地盯著床幃之上,紫色的紗曼順著雕龍戲鳳的象牙床架垂下,被風驚動了,微微地飄拂起來。
一條麻布席子,卷住了她的尸身,冷卻發僵的身體被下人扛在肩上,烏黑的長發從席卷子里淌出來,拖在地上像是數條黛青色的小蛇。
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音,大家都見怪不怪似的忙碌著自己的事情。
窗子打開,夾著寒氣的秋風剎那間就將房中彌漫的沉香味道吹散,年過不惑的主管哈著腰,臉上掛著謙卑的笑容,將手中一盅冒著裊裊水煙的茶碗奉到太師椅中坐著的男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