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得意，要了她的身，還要了她的心，終于都給他了。終于屬于她的所有尊嚴與驕傲，都可以被他踩在腳底下了。
杜蘅冷冷地看著莫羲錚，她總算知道那張告示上到底寫了些什麼。
是啊，身為妃子卻刺殺皇帝，這是多少惡毒的手段，要怎樣狠毒的婦人才能做出這種事情？留她一個全尸，真是天大的恩賜，應該把惡婦五馬分尸，剝皮削肉才對！！
她和莫羲錚，還有他的族人。他們永遠不是一類人，他們的身份只是敵人。
不管這些日子他對她有多好，收斂了所有的脾氣，幾乎是卑微的對她好。他也永遠無法改變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本質。拿別人的命，來換自己的前程，這本來就是他的本性，她怎麼能忘了？
是她錯了，是她蠢，蠢到真的會信這個狼子野心的蠻夷會拿真心來對她！！！
像是百年基業一朝毀在眼前，你再怎麼也不信，你曾經以為如此堅固不可摧毀的東西，它卻真實的倒塌了。只是被現實輕輕的一踫，所有的堅持，就在瞬間灰飛煙滅。
她突然想到少年時，王姐帶著她偷偷去看戲，夏三暑的季節，知了在榕樹上一聲一聲地叫著。她們兩人趁宮人不備躲在戲台子後面，看不到唱戲的人，只听見那淒婉靈動的聲音唱到，「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杜若拉著她的手，她們手心里全是熱熱的汗，台上唱一句，她就回身給她講一句。她看著王姐美麗的側臉，淡淡的笑容……
「莫王爺，他怎麼不干脆殺了我呢？你讓我活著，我有多疼。你知道麼？」
他為什麼不直接把刀捅進她的胸膛，這樣至少還痛快一些。這樣她還可以看見自己的鮮血奔流而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明明已經傷至五髒六腑，可卻什麼也流不出來，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莫羲錚轉過頭，她的目光讓他無法對視，那麼嬌弱的一個人，就在片刻前，還陷在他懷里，可憐兮兮地向他討一碗圓子，怎麼一轉眼，就變成這個樣子。都是他，把她逼到這步田地，都是因為他。
「小九，我知道錯了。可我真的沒想傷過你。你王姐的事我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成定局了。誰也救不了她。」
「你知道錯了？」杜蘅目然地看著莫羲錚，臉上掛著一絲慘笑。「你知道錯了，就能換回她嘛？就因為是已成定局，所以你就任由她去死？我只想見我王姐一面，可你連一個給她斂尸的機會都不給我。」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不幸的，但又是幸運的。雖然活得艱難，但至少這世上有兩個人，是真的在意她，也是她真的在意的。
可現在，他們中的一個與她死別，而另一個，她要與他生離。
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她對他已是無話可說，無淚可流。
她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獻
給他，供他毀壞的了。
「蕭將軍，我和你回去，有勞。」這些天如隔世之夢，再美再好，終有轉醒的那一天，睜開眼才發現滿目瘡痍，慘不忍睹。
原來這些，都是假的。只有王姐的死，是真的。
「別走，小九和我回去。我犯的錯，我會盡力彌補。」莫羲錚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杜蘅已經不想再給他任何機會。
金光一閃，錦帛應聲而裂。
「莫王爺，你若是將我帶回去，我定會完成我王姐遺願，殺王弒帝！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有些錯，是你彌補不了的！」
莫羲錚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手中一方殘袖，他怎麼也想不到，那個平日里听他兩句戲謔就會紅臉的丫頭，竟會有如此剛烈的一面。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著，宿世的仇人。
鮮紅的血，一滴一滴順著她的手掌滑落，沉到黃土地里消失不見。她似失了知覺，緊緊地攥著刀刃，任憑那薄如蟬翼地利器深深地割入她的掌心。
「小九……」他低聲地喚她，眉目間盡是哀傷。「想殺我也沒關系，和我回去，任殺任剮都隨你的意。」
不遠處漸漸有行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杜蘅微微扯了扯嘴角，「莫王爺，別說笑了。大好江山還未擷取，你怎麼舍得死。」
「我說過的，和你相比，沒什麼是我不舍得的。小九，和我走吧。」他執著地握起她拿刀的手，舉到自己胸前。
血肉被刺破的聲音輕忽，杜蘅看著修長的金色刀刃一寸一寸地沒入他的胸膛，屬于他的濕熱的血液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慢慢擴散開來。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心髒，就在她手下跳躍。只要再多一分，就再多一分，他就會死在她手下。
「不要……」手，無法控制的顫抖著，幾乎握不住刀。別再逼她了，為什麼不能放過她呢？為什麼一定要讓她承受這種事情。
手好疼……心也好疼……那柄刀像是同時插在她的心口上，她拼命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莫羲錚卻固執的就是不可放開。他的唇角緊緊抿了抿，手指劃過她的臉頰，面無表情的英俊臉龐，終于流露出淡淡的溫柔。
「我不會丟下你的，永遠都不會丟下你。」
莫羲錚說完，突然伸手攬住杜蘅的腰肢。一聲尖銳地號聲劃破長空，風馳從不遠處急馳而來。馬跑到跟前並未收蹄，反而向著人多的地方高高踏去。蕭明樓的屬下圍成的圈子立刻被風馳沖破，人奔馬踏立刻揚起了一片黃沙，莫羲錚趁亂抓住韁繩，帶著杜蘅雙雙跳到馬上。
全身緇青的寶馬，載著兩人如離弦之箭沖出姑墨城。
(今天晚了，腦袋有點抽筋。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