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爺對你如此,你難道一點也不感激?!」連祁跟在莫羲錚身邊多年,從未見他為誰如此殫精力竭,這女人有什麼好?!怎麼就讓他如此執迷不悟?
杜蘅听言,凜然一笑。「我感激他什麼?感激他辱我清白,還是感激他饒我不死?莫羲錚有你這樣的義膽忠僕,真是能含笑九泉了。我勸你還是趕快過去救他,否則只怕他真的撐不了多少時候。」
「你!」連祁顧不上與她多說,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隨即揚鞭而去。
心里總算是放松了些,有連祁在,莫羲錚應該不會死了。他會帶他回烏孫營帳,然後衛青桑會治好他所有的傷。
杜蘅下了馬,輕輕的拍了拍風馳的背頸。「你也該走了,我知道你心里惦記著主人。認得回去的路吧?千萬別跑丟了,被人抓住可不知道你是日行千里的寶馬良駒。」臉上有兩道涼意蜿蜒而下,她飛快地用手背抹去。
風馳打了兩個響鼻,在杜蘅身邊轉了兩圈仍是沒有離去。她淡淡的一笑,從脖子上取下一物系在韁繩之上,而後用手上的鞭子輕輕地在它身上抽了一下。「順著這條小道,一直走下去,就能趕上他們了。」
莫羲錚,以我一滴淚換君一腔血。從此天涯陌路,再多的恩愛纏綿,再多的濃情相悅,放開,就沒了。
她一人在夜色里踽踽獨行,遠遠地可以看見歆寧關皚皚雪山素潔無瑕的身影,莫羲錚曾對她說,歆寧關外因為長年積雪覆蓋,了無人煙所以至今仍是一片無主之地。
「若有一日,我得了天下,就帶你去隱居在那里,讓你看看六月飛雪冰柱成林的盛景,到時候我每天打獵給小九,沒吃過獐子肉煮野蘑菇吧?那可是好東西……」
言猶在耳,卻已物是人非。
就算他真的踏著她族人的尸身,得了天下,只怕也不會與她歸隱深林吧?可笑的是,她明明知道這個結局,卻仍是信他。
好像相信他,已經成了她的習慣。從她第一眼見他,第一次拉他的手,听他用含混不清的語調,叫她小九時起,除了信他,她再沒別的選擇。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麼相信的人,卻狠狠地給了她致命的一擊。
「姐姐……」眼眶里忽然涌起一股熱潮,悲傷反撲而致,讓她無力招架。身體中有一塊血肉,被人活生生的剜了出去,它還滴著血,它還在初秋的寒冷中冒著熱氣,它的名字就叫做杜若。
再也不會有人給她講解經子史集,在南宮夜半時,和她一起赤著腳坐在荷池邊,再也沒人會在她熱癥難退時抱著她,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拉著她的手給她講母妃的故事,再也沒有人,就算沒有只言片語,她也知道,她會在遙遠的地方守護遙望著她。那個和她從同一個身體里誕生而出的女子,她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眼前。
她一直期待的相見,永遠也不能成行。
「阿蘅……」蕭明樓和屬于找到杜蘅時,她正疲倦地坐在小路旁的亂草中。身上的衣裳破爛,面色蒼白,只有一雙眼楮,雖然紅腫,但仍是灼灼其華,如夜之明星,光芒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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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樓,帶我走。」她覺得很累又痛,心力交瘁,沒有絲毫力氣,多說一個字都是煎熬。
「好。」蕭明樓上前一步,將她從地上扶起,她的領口微開,細白的脖頸上有指甲殼大小的一處紅跡,蕭明樓看到那處痕跡,眉頭不動聲色的擰起。「莫羲錚……」
「有幾百烏孫士兵就在不遠處駐營,他已經和他們回合了。我是偷跑出來的。我們快點走吧,遲了他們就要追過來。」
姑墨之行莫羲錚只帶了十來個親信,而他們駐扎在哪里她也根本就不知道。這麼說,只是斷了蕭明樓尋找莫羲錚的念頭,他傷的那麼重,只有連祁在身邊,要是被蕭明樓找到了,恐逃一劫。這是她最後能替他做的事,就讓他把她當成一個冷血狠毒的女人吧,置他于血泊不顧,任他自生自滅。最好讓他也恨她,算是了斷前緣。
果然見她回來了,蕭明樓也算是完成了心願,就不再執意去尋莫羲錚,一行人趁著夜色,消失在荒漠之中。
蕭明樓的營帳就扎在離姑墨城不遠的西北處,藏在一座小山包後,十分隱蔽。隨行地二十來個南國將領,經過這些日子的奔波,看上去都是疲憊不堪。以前杜蘅總覺得的蕭明樓不像行軍打仗之人,更像是位翩翩材子,現在瞧他蓬頭垢面的樣子,終于是像個當兵的了。
「吃點東西,我們今夜就起程。」蕭明樓掀起帳簾,見杜蘅面前的食物未動一下,他忍不住開口道。
杜蘅搖了搖頭,嘆口氣。「實在是吃不下,撤了吧。子涵,你坐下,我有些事要對你講。」
「有什麼事,你說。」蕭明樓坐在她對面,仔細地打量著她。
「這里離赤谷不過幾天的路程,我想在回南國之前,先去一趟赤谷。」杜蘅若有所思道。
「去赤谷?」蕭明樓不解,他帶這些人深入烏孫月復地,已是極危險的事情,現在杜蘅竟還要去烏孫皇都?
「是,去赤谷,帶我王姐回家。她雖然和親到烏孫,但我知道她一定過得不快樂。如今又因行刺新帝,被處了縊刑,想必烏孫人也不會將她厚葬。如果可以,我希望蕭將軍可以派幾名士兵,將我王姐的尸骨取回。落葉歸根,我們帶她一起回去……我也知道這不是件容易事,弄不好就要人頭搬家,不過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不管最終尸骨是否會取會,只要因為此行而受傷或喪命的士兵,我都會重金酬謝,保他家小日後平安,生活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