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間,不是不說對不起的?」杜蘅揚起頭,眼楮亮得似可以穿透世間一切陰霾。「再說我也不想要什麼妃位,有了那些名頭,就要有紛爭。我只要有就你好了,陪在你身邊,當個丫鬟也行。」
「丫鬟?」莫羲錚听了表情很不愉快,「若你是丫鬟,那我豈不成了欺男霸女的混帳老爺?」
「做老爺有什麼不好,至少可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不用擔心朝不保夕。」她終還只是個小女人,目光短淺,一旦心里有了掛念,就不願意放開。若瓦刺人果真像傳言之中所說的那般厲害,那他此去不是將面臨極大的危險?
「傻丫頭,又在說傻話。做老爺難道就能逃過戰事?與其讓別人欺負上門,不如我親自迎敵。」莫羲錚把下頜抵在她額頭上,她窩在他懷中,手腳都被他貼肉放好,再冷的夜有他陪著,也是溫暖的。
知他心里有乾坤,只是迎過瓦刺後,下一遭就要到南國了吧?那他不就成了欺負上別人門的惡人?
杜蘅心里輕嘆口氣,閉了眼,就當這事離自己還有千里萬里遠,不想算了。
「明天讓人搬幾個花盆給我吧。」她在他胸口低語,「王姐的東西里,有些花種子,我想種種看。」
「現在?這個時候?」剛入了冬,誰會挑這個時候種花?
「嗯。就現在。」她喃喃地說了一句,又往他懷中扎了扎,終是累得睜不開眼,沉沉地睡過去了。
……
第二天剛過晌午,就有人來送花盆,大大小小地竟有十幾套。拓跋宏在一旁指揮著奴隸把花盆搬進來,仔細地放到園子里。
「莫二哥說你想種花,我娘平時就愛侍弄花花草草的,家里有些花盆空著沒用,就給你拿來了。」拓跋宏見了杜蘅,一臉嚴肅的說道。
那天他走後,心里一直想著莫羲錚說的,要叫她二嫂……她要嫁他了麼?奴隸怎麼可以嫁給主人?對他們這些人來說,血統是最最要緊的事情,好多達官貴族們和女奴廝混,就算有了孩子也只敢放在外面養著,誰也沒見往家里帶過。
他怎麼就敢娶她?她怎麼就敢嫁?他想了許久也想不明白,想去問問蘇察爾漢又怕他嘴不嚴轉臉就告訴他娘,到時他們又要商量著給他娶親。這問題沒有答案,心里頭總像是堵著一口氣,不上不下,明明莫二哥對她就不好,她為什麼還不離開他?她要是怕沒地方去,自己可以帶她回去的……
「哪兒用得了這麼多,我和他說只是想讓他下朝回來的時候順路從鋪子里隨便帶兩個給我就好,這種小事怎麼好麻煩你……」看出少年臉上神色不對,也不知道為什麼,還當是莫羲錚給他派了活,他不樂意,杜蘅有點不好意思。
「外面賣的哪有我這個好……」拓跋宏嘟囔了一句,挑挑撿撿地從花盆堆里翻出一個遞給杜蘅。
「你看,這是上好的定窯白瓷,在街面上打著燈籠也找不著。這麼好的花盆,你上哪兒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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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蘅接了東西,有些好笑地看著拓跋宏。那花盆確實是個千斤難尋的東西,胎質細膩,胎色潔白,釉面光瑩滑潤,不像是瓷器倒像是塊極品于闐寶玉,只不過,這盆底上的排水洞,卻怎麼看都像是新鑽出來的。
人家送來了,那就是人家的心意。她也不去深究這花盆的來歷,只是盈盈向拓跋宏一拜。「既然如此,那杜蘅就謝過拓跋公子了。時候也不早了,公子要是不嫌棄,就在這里用個午膳。」
「我送你花盆,不是想讓你謝的……」拓跋宏飛快地讓到一旁,听見她開口,心里有點說不清的情緒。高興著她願意和自己講話了,也心疼著她嗓子壞了。
午膳莫羲錚不回來,杜蘅就吃得很簡單,現在多了位尊貴的客人,就揣摩著他的心思又加了兩個菜。
席間原本指著拓跋宏說話調節一下氣氛的,可他這回卻像是被貓吃了舌頭,也變得沉默寡言。兩人安靜地用完膳,喝完了茶,見他還沒有離去的意思,杜蘅只好起身道。
「拓跋公子要是沒事,不如和我一起種花……」
「好!」拔跋宏這會兒倒答應得干淨利索,怕杜蘅反悔似的,搶先跑出去抱了個花盆進來。「這些力氣活你不用管,把種子找來就好。」
听莫羲錚說,這個少年出身也是極高貴的,但他單純樸實的卻像一塊水晶,身上沒有一點紈褲子弟的浪蕩之氣,讓人很難不喜歡。杜蘅從懷中掏出個紙包,「種子早就準備好了,不過自己的花還是自己動手種得最好,不如這樣,我分你些種子,你拿去種,我們到時候比比看,誰的花開得更好,怎麼樣?」
「這樣最好!」拓跋宏一下被她激起了興致,進門時心里積淤地那些不快樂,也都煙消雲散。他娘平時最喜歡種花種草,他雖沒有這份耐心,不過卻有信心能勝過杜蘅。
「光比試沒有彩頭可沒意思……」他偷偷瞥了杜蘅一眼,杜蘅淡然一笑,「拓跋公子想要什麼做彩頭?」
「嗯……贏家可以拜托輸家做一件事,輸家不能拒絕,怎麼樣?」
真是小孩子,自以為提出了極有趣的提議就忍不住洋洋得意起來,杜蘅也不拂他的興致,伸出右手,與他擊掌。「那好,就這麼說定了。」
黑色的花籽,黯淡無奇怎麼也無法想象日後花開遍地時的奼紫嫣紅。生命就是如此的奇妙,每一個平淡的背後,或許都藏著驚人的美麗。
「這是什麼花?」拓跋宏好奇地問她。
「先不告訴你,等你種出花苞的時候,再來問我。」她神秘的笑了笑,像是種下了幸福般,把種子小心翼翼的埋在泥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