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在南宮時最喜歡念經,她經常和我說,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只可惜我那時年紀小,什麼也听不懂。只知道廟里的香火很好聞,菩薩們個個都是慈眉善目的,不像宮里頭的人,動不動就會給人臉色看。」
「後來大些才明白,世間的這團荊棘,其實不管你動不動,它都會刺得你一身鮮血。你雖不動,奈何不得別人動。推推掇掇地也就走到了這般田地,與其不甘不願傷得更重,還不如乖乖就範,讓自己和他人都省些力氣,或許結局倒沒那麼差。」
火光照應在杜蘅臉上,給她鍍了層淡淡的金光。她無悲也無喜,不說話的時候倒真的像是供在廟中的菩薩,寧靜淡泊。莫羲錚蹲在她身旁,和她一起把寫滿經文的紙頁放入火中。
「你是不是仍不願嫁我……」那些推掇她到如此地步的人中,可也有他一份?
杜蘅微笑,「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不是不願,只是害怕。我這一雙手,再堅韌,也是**凡胎,真的經不住再折騰了。莫羲錚,我知你對我好,可這好能好多久?一年半載,三年五載?我想要的是天長地久,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你可給得起?」
在宮里看得太多為博一人笑,眾女子廝殺反目的戲碼,她真的不想再重入輪回之中。那麼多溫良無害的女子,只是為了一朝恩寵就可以把自己逼到面目全非,這是多麼悲涼之事。就算有朝一日鳳璽在手,又能如何?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江山代有才人出,男人的心又怎麼可能只為一人停留。
「我若說我給得起,你信不信?」莫羲錚走到她身旁,執起她的手。「其實不信也無妨,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等到百歲,塵埃落定之時,一切都會見分曉。」
「那要是等不到一百歲,九十七歲就走了,那可怎麼辦?」她笑著問他,臉上有兩行溫熱,蜿蜒而下。
「淘氣。」莫羲錚擁她入懷,溫柔地親吻著她的面頰。「若是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她閉了眼楮,看不到他的深情款款,但就算看不到,她也知道。
是了,這就是要成為她夫君的人。要陪她一生一世的人。縱然她曾怨他,恨他,縱然他曾傷她,負她,她都不在意了。無論如何,這個人,她都不會再放開了。這就麼緊緊地緊緊地抱著他,永遠也不放開。
「謝謝你替我找回王姐的遺物。」她埋在他懷里,小聲的嗚咽。
莫羲錚輕撫著她的背,狡黠地一笑。「我們之間,不說謝字。不過小九要是真的想謝我,不如也來替我做件事……」
……………………記得端盤子的分割線……………………
偌大的寢室之中,水霧氤氳而生。杜蘅用手背拭了拭額上的細汗,沒好氣地對站在一旁笑得眼楮都快看不見的男人說,「王爺,請君入甕。」
「嘿嘿,小九這個詞用得不對,這明明只是個木桶,怎麼能說是甕?」莫羲錚不壞好意的湊過來,他身上只穿了一件長
袍,腰間用根帶子微微系住,袍口敞開露出里面小麥色堅實健美的胸肌。
杜蘅看見他靠近,臉上一紅向後退了一步,沒退多遠,又被莫羲錚抓了回來。「來,替我更衣。」
更什麼衣?他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的難道不會自己更嘛?再說,他已經穿得這麼少了,還有什麼好更的?!
「要更你自己更,我又沒答應替你做這事!」丟一塊濕手巾過去,不偏不正地丟在某人臉上。
莫羲錚懊惱地把手巾扯下來,「為妻的替為夫更衣,是天經地義之事,哪還用答應……」
嘟嘟囔囔地自己解開系扣,還沒等杜蘅轉過臉去,他已經將身上的長袍一把扯下。
這個該死的!她從未在這樣燈火通明之處見過男子的身體,修長的脖頸,結實的胸膛,平坦的小月復,以及雙腿之間挺拔的陰影……臉上「騰」地燒了起來,杜蘅飛快地別過身子,听見「噗通」一聲莫羲錚入了木桶後,才咬著牙轉過來。
轉回來,就對上他一雙如星辰般熠熠生耀的眸子。「怎麼樣?好看麼?對為夫的身材,娘子還滿意麼?」
不理他!不理他!就當他是在夢囈!杜蘅拿著手巾轉到莫羲錚身後。「老實趴著!」
莫羲錚見她羞得幾乎就要逃跑,還想再調侃兩句,但又怕這次玩得太厲害了,以後再沒機會,于是老老實實地趴在木桶壁上。
一室岑寂,杜蘅將巾子攤開在掌心,在水中浸潤了,在他的手臂上輕輕搓擦起來。生平第一次為人侍浴,動作生澀而笨拙。
他身上有太多的傷疤,象征著男人榮譽的勛章,卻讓她不肯用力。每一刀,每一劍,深入肌里,幾可見骨。那些猙獰地疤痕雖已痊愈,但指尖拂過,仍會讓她輕顫。
莫羲錚看著她,隨著動作的一擺一震,她肩上垂著的發一一順著肩胛落下來,發梢落進了水里,她也絲毫不覺。
「痛麼?」她輕輕地開口,他背上有片新疤,是當天為了救她而被碎石磨出的。
「不痛。」莫羲錚答道。若知這些傷口能換來今天的溫柔對待,那再痛一些,也值得。
「那這里呢?」圓形的傷疤,因為年代久遠而變成深褐色。她還記得當時那一箭,穿過他的身體時血漿飛濺的場景,炎炎夏日,如墮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