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鐘曉君在睡夢之中隱隱約約听到有抽泣的聲音。他動了一動,感到右手被什麼東西壓住了。鐘曉君睜開雙眼,發現葉芸茵正用兩只細女敕柔軟的小手,握著自己的手掌,在輕輕地哭泣。
「小葉,別這樣,」鐘曉君抽出右手,指著自己額頭上用紗布包扎的傷口,笑著說,「就這里破了點皮,骨頭沒有大的問題。」
「很痛嗎?」葉芸茵左手擦了擦帶淚的雙眼,問道,右手伸了過來,在傷口邊小心地撫模著。
鐘曉君將腦袋往側面偏了一下,試圖躲過她輕柔的︰「沒事。等一下護士會來,把頭上這圈紗布撤掉,稍微包扎一下就行了。」他的躲避沒有成功。那只散發著些許香澤的玉手跟著他的腦袋行動,繼續逗留在原來的地方。
「吱呀」一聲,病房的門開了。李若蘭站在門口,微笑著打量他倆的親密舉動。鐘曉君和葉芸茵見此,不由得兩臉通紅。還是葉芸茵的反映快,她站起身道︰「我有點事,先走了。李縣長,鐘書記,你們談。」鐘曉君沉默不語,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你非要今天出院,我也沒帶什麼東西來。」李若蘭繼續微笑著,對鐘曉君說。
鐘曉君剛說了聲「沒事」,一個護士端著放有換藥器物的白色瓷盤,走了進來,給他換藥。
「小黃要來接你。我知道他很忙,沒有讓他來。」李若蘭一邊看著護士的動作,一邊說,「出院手續已經辦好了。換完藥休息一下再走吧。」鐘曉君一雙深邃的大眼楮望著她,沒有出聲。
護士換完藥,新配備給鐘曉君的司機也進來了。「走吧。」鐘曉君對二人說,「沒必要休息了。」
一台全新的小車擺在市委書記面前,使他的心情沉重起來。在李若蘭的催促聲中,小車載著三人,緩緩地駛離了醫院。
孫大雷,一位多麼好的同志。在這場驚心動魄的斗爭中,他替自己獻出了寶貴的生命。如果不把小煤窯亂采濫挖的風氣剎住,不斬斷伸向國家資源的黑手,自己這個市委書記如何對得起死去的英靈?又將如何立于天地之間,向人民交代?正如王佑民在追悼會上說的︰一個人的生命不在于長短,只要他是為人民的利益而奮斗,與邪惡的勢力英勇斗爭,人們都會永遠記住他的名字。這不但包括孫大雷,同時,也包括汪梅。
現已查明,鐘曉君剛上任三天便收到的那封舉報信,就是汪梅寫的。一個弱女子,被邪惡勢力所裹挾,最後送掉了年輕的性命。雖然她有過失,但她也有無奈。作為市委書記,他不能保護舉報人。或者說,舉報人不能得到法律的保護,抑或是不敢尋求法律的保護。這不值得我們深思嗎?
鐘曉君感到自己是有罪的。
小車駛進了市委大院的門樓。
鐘曉君不知道,汪梅曾兩次走進這門樓去找他,遭受無情地阻絕之後,才被她的親生父親陳喇叭用液化氣活活地毒死。假如他了解這些情況,市委書記將作何感想?
進了門樓,不遠處有個岔道。司機望了望鐘曉君。李若蘭明白司機的意思,馬上說︰「回家去。」「不,」鐘曉君糾正說,「去辦公室。」「回家,」李若蘭堅決地對司機說,「現在他是病人,不是市委書記。听我的,回家去。」並對鐘曉君說,「你是劫後重生呀,曉君。醫生說你有輕度腦震蕩,叫你安心休息。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呀。市長讓我過來照顧你,你就靜養一下吧。」
鐘曉君無奈,只得任由小車開進家屬區。
進屋後,李若蘭開始忙碌起來。她首先收拾了一下凌亂的房子,然後讓鐘曉君洗澡。待鐘曉君從浴室里出來後,一頓可口的晚餐已經擺到了桌子上。
吃完飯後,李若蘭見鐘曉君仍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樣,便扶他躺在床上,叫他臥床休息。自己則走進廚房,給鐘曉君泡了一杯濃茶。然後坐下來一本正經地問道︰「你有什麼心事?」
「我沒有想到這場斗爭會如此殘酷。」鐘曉君沉痛地說。
是的。李若蘭和鐘曉君從政多年,都沒有想到這場斗爭會有如此殘酷,如此復雜。全興和宏發兩個小煤窯,兩次事故奪去了九條生命,加上孫大雷、司機和汪梅三人,一共可是十二條性命呀!她當時听說鐘曉君等人出了車禍,嚇得冒出了一身冷汗。這不,要是沒有孫大雷,哪里還有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日子!他們的愛情,他們的幸福,是孫大雷用鮮血換來的。想到這里,李若蘭禁不住熱淚盈眶,她喃喃地說道︰「我們要珍惜孫大雷用生命換來的生活」
「對。」鐘曉君兩道深邃的目光盯著她,歉疚地說,「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小葉她」
「我早就知道了。」李若蘭打斷鐘曉君的話,說道,「她對你一往情深,是真心愛你的。她是個大膽追求愛情的女孩子。而且,你對她也有好感。因為,她確實是個出色的姑娘。」
「你,你怎麼」
「那一次我到你家里來,就察覺到她來給你洗了衣服。」
「你為什麼不說?」
「這也需要我說嗎?」李若蘭俏麗的臉上展露著嫵媚的笑靨,一雙嬌美的眼楮熠熠生輝,兩只涌動著熱流的柔若無骨的素手捧著他的臉頰,「你真傻。」她太了解眼前的心上人了。他是她的。任何人都不能分開他們,哪怕葉芸茵年輕漂亮,對他情深意重。
鐘曉君的心里漫過一陣無邊的激動。這麼多年來,李若蘭包容著他所有的缺點、過失和錯誤,分擔著他的憂悶、困難和痛苦。她高雅的氣量,潔淨的靈魂,就象橫梁山深處的素心蘭,晶瑩剔透,樸素純真,在青山綠水間散發著幽婉恬靜的清香。
鐘曉君張開了壯實的手臂。這麼多年來,他們的身體和靈魂,第一次如同岩漿噴射,熔化在一起。他們騎著一匹駿馬,在高山大川之中奔馳、飛舞、升騰。時而趟過清澈的小溪,時而越過險峻的高山。不管是狂風驟雨,還是烈焰當空,他們都在激昂地前進、馳騁。廣袤的大地上,只有他們威武雄壯的身影;浩瀚的天空下,只有他們勝利凱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