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0
意梅失業了,她原在的美容院因生意蕭條,入不敷出,老板便把店鋪轉讓了,改做了其它生意。
意梅對蘇菲亞說︰「我沒了工作,沒了收入,我真的不知道怎樣辦了。」
由于沒有工作做,意梅在程小陽的家里便成了老媽子,整天負責一日三餐和打掃衛生。吳愛蓮是做服裝批發的,早出晚歸,忙著掙錢,做生意,剛剛開始的時候程小陽還興致勃勃的陪了意梅在家里,趁著吳愛蓮不在,盡情的溫情脈脈,盡情的享受男歡女愛。後來新鮮感一過,便煩了,也開始整天的不在家,學英語是其中的理由之一,但更多的時間是呆在麻將台上,有時候心情好了,也跑到交易場里幫吳愛蓮的忙,幫著和顧客打交道,幫著看衣服,幫著收和補錢。
盡管父母每個月都會按時寄錢回來,可那些錢只夠平日里生活開支,有時候打麻將輸了,或泡其他的女孩子,都需要大量的錢,吳愛蓮對他很慷慨,特別是錢,只要他提出來,她總會滿足他,所以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
她對他的要求也很簡單,只要他對她好,只要他不拋棄她,她便別無所求了。
對于意梅,吳愛蓮是充滿敵意的,意梅是除了她,程小陽第一個帶回家住的女人。
如果程小陽不喜歡她,如果對她不是另眼相看,他也不會把她帶回家,還讓她住在家里。
程小陽的房子是三房一廳,程小陽住了中間那間,意梅和吳愛蓮一左一右,夜里程小陽跑到哪一間房間,和誰歡愛,兩個女子心中都彼此清楚,也彼此痛苦,彼此嫉妒,彼此仇恨。同一間屋檐下,同享一個男人,盡管兩個女子表面上維持著風度,盡管各不睬理誰,盡管沒有吵鬧,盡管都把對方當為透明,但對方的影子,氣息,還是無處不在。
周圍的空氣,充滿了硝煙味道,有著爭風吃醋的窒息。
有時候,意梅也覺得不可思議,覺得自己下賤,下賤到和另一個女人,爭奪一個狼心狗肺的男子;下賤到像一條狗,任由程小陽,對她呼之即來,揮之則去;下賤到仰起了頭,仰望著一個不愛自己的男子,隨著他的臉色,決定自己的喜怒哀樂。
她的驕傲,她的尊嚴,一點一滴的,全給折磨得無蹤無影。
意梅痛苦地對蘇菲亞說︰「我後悔了,可是,我已經回不去了。」
意梅曾經回去找過何偉,那個曾經對她說過,永遠會在原地等著她,那個曾經對她愛得死去活來的男子,在她離開他的第三個月,便迫不及待的搬回了他父母家,然後,在家人的撮合下,和了一個相識不久的女子,閃電式的結了婚。
她在傷透了他的心同時,他也以同樣的方式回報了她。
意梅無處可去,她的娘家也容不下她,——父親早逝,母親跟了兄嫂生活在一起,小小的不到五十平方米的單位商品房,住了祖孫三代。嫂子本性不壞,只是生活的無奈,艱辛,男人的軟弱無能,過于安于現狀,造就了她火爆急燥的脾氣,有時候說話未免尖酸刻薄了點,意梅臉皮薄,說不到三兩句,便臉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所以娘家,也沒有她容身之地。
蘇菲亞不忍心,第一次,有了多事的念頭。本來,蘇菲亞是那種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人,為人處世比較冷漠,說她不懂得人情世故也好,說她思想西化假洋鬼子也好,總之,她就不大喜歡多管閑事。但對意梅,蘇菲亞就忽然間產生了一種憐惜。
她決定幫她。
蘇菲亞說︰「如果你不嫌棄,你可以到我美容院里來。」
蘇菲亞的美容院,在一幢三十八層的大廈第十六層里,是兩間相連打通在一起的二百三十平方米的房子,里面有五個房間,八張美容床,除了方小悅,有十個美容師。美容院的隔壁,是一間五十多平方米單間配套的房子,蘇菲亞也租了,給年輕的單身的美容師住,另外還請了一個鐘點工,一日煮三餐,對美容師,包吃包住。
方小悅對意梅還是滿意的,因為意梅對美容熟悉,美容的手法也熟練,性格且溫和,任勞任怨,方小悅說︰「如果沒問題,你可以過來工作,也可以搬過來和店在的美容師住在一起。」
意梅第二天,趁著程小陽和吳愛蓮出門去,便迅速收拾了衣服,留下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曲終總得人散時,程小陽,我們緣分盡了,在此別過了,祝你一切安好。
然後,意梅便頭也不回走了,走得這樣決絕,這樣果斷,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原來,所有的憧憬,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愛,在無望的等待里,慢慢的給消耗掉了。
仿佛,一根香煙,燃燒殆盡,長長的一截煙灰,風一吹,便碎得不留余地。
NO︰21
一個月後,程小陽終于找到了意梅。
是吳愛蓮先發現意梅行蹤的。吳愛蓮一個在交易場里同樣做成衣批了的要好朋友到了蘇菲亞的美容院洗臉,無意中便看到了意梅,回來後告訴了吳愛蓮,于是吳愛蓮跑去找了意梅。
吳愛蓮和意梅,本來就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她們之間的恩怨,不過是因為程小陽。程小陽自從意梅離開後,便郁郁寡歡起來,麻將不打了,妞不泡了,整天不是發著呆,就是喝悶酒,醉了,便吶吶自語︰「意梅,你為什麼要走?為什麼要走?」
程小陽發覺,從來不相信愛情的他,經歷女人無數,過盡千帆,卻想不到,他卻會愛上她,愛上一個單眼皮,小嘴唇的女人。
他無法忘掉她。
意梅的離開,本來吳愛蓮是最大的贏家,少了一個結婚的假想敵,但程小陽不快樂,她也開心不起來。這麼多年來,吳愛蓮一直盲目的愛著程小陽,愛得沒有了自我,愛得沒有了尊嚴,以程小陽的快樂為快樂,以程小陽的痛苦為痛苦,哪怕程小陽打她罵她,哪怕程小陽夜夜笙歌,哪怕程小陽女朋友一個一個換,她還是愛他,對他不舍不棄。
吳愛蓮對意梅說︰「回去吧,他離不開你,日夜想著你。」
意梅搖了搖頭︰「不,我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了。」
英國已故的王妃戴安娜說,我的婚姻里有三個人,太擠了。
意梅想,我的愛情里有三個人,也太擠了。意梅希望她的愛情里,只有心心相印的兩個人,沒有多余的第三者。人,不能總這樣貪婪和自私,這樣下去,沒完沒了的糾纏,沒完沒了的痛苦,對誰都不是一件公平的事。
吳愛蓮回到家後,便迫不及待地告訴了程小陽,她遇到意梅了,在一間「花想容」的美容院里。于是,程小陽便知道了,意梅走得這樣灑月兌,這樣義無反顧,原來一切的一切,都因為有了蘇菲亞撐的腰,出的主意。
程小陽知道,「花想容」美容院的老板是蘇菲亞。因為有一次,程小陽听到「紫色玫瑰」說過,還取笑說名字太俗,結果一旁的陳子墨不以為然︰「你懂什麼?這名字是來自李白的詩,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花濃。」
晚上程小陽上QQ,看到蘇菲亞在線,便忍不禁血氣往上涌,火冒三丈,他罵︰「‘薔薇泡沫’,你干嘛這麼多事?人家說,寧可叫人打仔不可叫人分妻,這個簡單的道理你懂不懂?虧你還是寫字的。」
蘇菲亞裝瘋賣傻︰「誰是你的妻?」
程小陽說︰「意梅。」
蘇菲亞說︰「哦,意梅是你的妻?我都不知道呢,我還一直以為意梅是你的妾。」
程小陽憤憤然︰「關你什麼事?」
蘇菲亞說︰「沒關我事呀,我只不過是一時好心而已。那天意梅心情不爽,哭著喊跳樓,說要從你家的窗口跳下去呢,我不過心軟,一時嘴快,不想她死這麼快,便好心說,如果不開心,那就到我店里來好了。結果意梅就來了。如果,你想她死,想她從你的窗口跳下去,那麼我可以辭退她,成全你。」
程小陽無語。
意梅和他在一起,一直不開心,他也懂得。
但他,真的是喜歡她,愛她,不願意放她走。
蘇菲亞說︰「喜歡她,愛她,那你娶她為妻呀,這是最好的行動。」
程小陽嘆了一口氣︰「你以為我不想麼?但由不得我作主。」程小陽說︰「我的簽證準備批下來了,我準備去加拿大了,我怎能在這兒結婚生子?」愛情,在程小陽心目中,終究還是敵不過出國,敵不過燦爛的前程。
二個月後,程小陽拿到了簽證,真的去加拿大了。吳愛蓮和意梅都去了機場送他。此時一別,不知何年何月能見面了,也許,是塵滿面,鬢如霜的時候。看到飛機徐徐升起,吳愛蓮和意梅這對水火不相溶的情敵,忽然間的,就抱頭對泣起來,惺惺相憐。
她和她,到最後,誰都沒能擁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