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這悅來客棧中,還有另一個人無眠。
唐玄坐在案幾旁,端著茶水閉眸清嗅,卻不飲。良久,側目看看開著的窗放下茶杯。
這時,一名黑衣人自窗子跳入,單腿跪在地上,「給太子殿下請安。」
唐玄淡淡的看著他,並未上前招呼他起身,「你都調查到了什麼?」
「屬下一天一夜,沒有找到任何一個鷹犬的人。」黑衣人始終低著頭,「但是……」
「莫要吞吞吐吐。」唐玄微微皺眉。
「是。但是卻找到了一片焦土,和無數具屬于鷹犬的尸體。」
「哦?」听到這話,唐玄著實一驚,那鷹犬的實力他心中有數,究竟是何人能將他們,全部滅殺!
「而且,屬下還得知。鷹犬的全軍覆滅似乎與這客棧中的幾位住客有關。」
唐玄略有深意的點頭。他大概知道了沖突的雙方,「你退下吧。」
「是。」黑衣人身體一閃,便消失了。
而唐玄則右手支撐著下巴,緩慢的眨著眼。長長的睫毛留下一片陰影,「看來……」他仍舊要對冷家繼續放縱。至少目前他已經知道,在江湖上,有一波勢力在與冷家抗衡。不論他們之間有何恩怨,這對他而言倒是好事。
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同時唐玄的目光也變得疲憊而渾濁。
「殿下?您怎麼還沒有休息?」吳子華驚訝著。
「子華?這麼晚了,你怎麼突然進我房?」唐玄反問道。
「奴才……」吳子華愣著,卻不知該怎樣回答。只覺臉色越來越難看。
「呵呵,不過你來的正是時候。」說著,唐玄微笑,「我在想,那位沈姑娘。」
「呵,原來殿下是……」吳子華略帶深意的看了唐玄一眼,「奴才已經去調查過了,那姑娘和這江湖上的兩大門派關系復雜。」
「哦?」
「嗯,逍遙門門主許任乃是她的義父。而跟著他的白衣男子或許就是七年前那位代表無缺宮在江湖上戰敗數位掌門的少年人。」
「呵呵。」唐玄繼續笑道,「這樣才更有意思。不過子華,此次武寧之行道也讓我開了眼界。」說著,唐玄的表情深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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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的意思是?」
「權錢交易暫且不提。單就百姓對朝廷的不信任,就讓我萬分擔心。」
「或許只有武寧這一個地方是這樣……」
「好了。」唐玄打斷道,「一處與百處又有什麼區別呢?一個百姓受苦,與一百個百姓受苦,又有什麼區別嗎?同樣的痛,同樣的苦,人多了便去關心,人少了,便不在乎嗎?萬人是我皇家的子民,一個人就不是了嗎?!」說著唐玄望向吳子華,「子華,你要知道。這萬民,就是由一個一個人組成的。」
听罷吳子華慌忙跪到地上,「奴才知錯。」
「你起身吧。準備一下,我們明日一早就啟程回宮。」
「那麼快?!」吳子華面露驚色。
「怎麼?」唐玄輕笑。
「不,沒什麼。奴才這就去準備。」說著吳子華躬身退下。
隨著房門的關閉,唐玄的眸子再次幽深冷靜起來,「看來真是不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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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早已掛上半空,賢兒等人在大廳等待著。真奇怪,沈小姐竟然一覺睡到現在。
床上,沈欣然一直皺著眉頭,眼楮緊緊的閉著。額間粒粒細汗,時而緊張的微微搖頭……
「爹爹!」終于,一聲驚呼猛的睜開眼楮!
淚,晶瑩如冰,這般潤滑的自她眼角滑落……
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或許是因為昨晚睡覺前胡思亂想的多了。沈欣然慌忙抹了抹眼淚,她還以為,爹爹回來,然後又走了……
回了回神,才發覺一直盯著自己的目光,沈欣然轉頭,「清逸哥哥?!」沒想到他會在這里。什麼時候來的?不對呀,如果早就在,方才她做噩夢的時候,他就該安慰自己。而如今,卻只見楊清逸雙眸迷離,或擔心,或恐懼,或懊惱……這,是怎麼了?
見沈欣然望向自己,楊清逸上前,擁她入懷,「欣然……」
「嗯?」將臉埋在楊清逸胸口。那麼多年了,一直不變的淡淡香味兒。
「很……掛念你的……爹爹麼?」這幾個字,好像從楊清逸口中擠出似的,顯得好生硬,似乎充滿了掙扎。
「是。」沈欣然點頭,「非常掛念。所以,即使是噩夢,也希望爹爹能來看看我。」她對沈毅,既有女兒對父親的依戀,更有少女對偶像的仰望。她一生,都達不到父親的高度。每次,當父親目光深沉的望著遠方,她都會靜靜的在後面看……父親的目光,好像能穿透一切……「其實……」沈欣然抬手,抓著楊清逸的衣服,「我一直都想不通,爹爹為什麼會死?為什麼會死呢?他武功超群百毒不侵。甚至,外表看起來是那樣的年輕……爹爹的醫術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而且,他一直在等娘啊……他還說過,無論如何都不會丟下我。無論多累,都會帶著我……所以,我好努力的學習醫術,我學針灸,舍不得扎爹爹,就用自己的身體來練習。好多次扎的我,連動都動不了。但是每次爹爹都能醫好我,會因為擔心而責備我幾句……」說著,沈欣然將臉深深的邁入楊清逸的胸口,聲音悶悶的傳出,「爹爹死的時候,我沒有哭。是因為,我不相信啊!我總以為那死掉的,不是爹爹。他是我心中的神啊,是神!他怎麼會死?不會死的……所以,我一直都偷偷的在等。但是,那麼多年了……我……清逸哥哥,我真的好想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