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始元六百五十七年九月二十,康景皇二十四年,覲陽王朝和北新國近三年的動蕩紛爭,終于以北新國自願請降,雙方進入了議和階段,而宣布告終。
北新國——在覲陽王朝的北面,相當于中國古代所說的關外,屬于游牧民族,族性強悍,驍勇善戰,本由百里氏統治,但由于先皇心結難解,無心國事,早早駕崩,下面的皇子又都傳說活不過二十五歲,所以現由先皇的皇後淳于賀蘭雪統治,稱黎皇。
我,韓俊啟和衛祁武一路坐著馬車疾駛在趕往北新國的官道上。我們將以覲陽王朝使臣的身份去為北新國的女皇——黎皇祝壽。
我定定地望著窗外,看到這里的景色已由我所熟悉的郁郁蒼蒼、一片翠綠轉變成風沙飛揚的黃土平野,腦中不期然地想起來了那句話。
——楚姑娘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當初听百里東方說這話的時候,我只是感到有些詫異卻沒放在心上,然,現在想起來才知他早有預謀,而我也終于明白了他說的「再見面」的意思——出使北新國。
思緒不由回到了十五日前的那個下午,我懶洋洋地依偎在宣的懷中,玩弄著他垂下的流蘇,這時,陰暗的天空忽然下起綿綿細雨,我嘆道︰「宣,下雨了。」。
「嗯。」宣淡淡應了一聲,身子往涼亭欄桿的木長椅上一靠,嘴角噙著寵溺的笑容。
「蝶兒,」他忽然低下頭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吻,溢滿柔情的目光望著我,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蠱惑,「真好!明天我們就要成親了。」
我微微一笑,伸手撫上他如神袛般俊美的臉頰,說道︰「宣,你不覺得我們這次成親太倉促了嗎?」
「嗯」一聲拖得很長,宣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俊眉一挑,道,「怎麼?你還不想成親嗎?」他猛地俯下頭在我唇上輕輕一咬。
「怎麼會……」感受到他的怒氣,我連忙滿臉堆笑,道,「人家可一直想做宣的妻子呢!」我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主動送上了自己的唇。
金亦宣的身子頓了一下,隨即抱緊我,他的唇舌和我的唇舌緊緊地糾纏在一起,直到吻得我快透不過氣來,他才一下子驀然松開我,趁我緩氣兒的時候,他忽然開口道︰「蝶兒,你還想他嗎?」
他?我的身子猛地一頓,腦子里不期然的閃過三個字——蕭亦風。
從皇宮回來的第二天,我就老老實實把我如何受傷,如何救蕭亦風,如何認識蕭亦風的一切的一切都跟他說了一遍,雖然他听完後沒有任何表態,但我知道,他心里還是很介意的,只是沒想到他會挑這個時候問我。
深吸了口氣,我在他懷中蹭了個舒服的位子,淡淡道︰「宣,對于那個人,在我運功救他的那一刻起,他就走出了我的生命,我……早已忘了他了。」頓了頓,抬頭,目光深深地望入他如黑夜星空般深邃的雙眸,一字一句,堅定地道,「蝶兒的心里至始至終只有宣……」當然還有塵。
「蝶兒!」宣盈滿濃濃的愛戀的眼眸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然後猛地一使勁,把我緊緊抱在懷里,「真好,等了這麼多年,我終于等到了這一天,明天,你就是我的妻。」
我也抱緊了他,頭埋在他的懷里,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抬眸望去,卻見阿竹急匆匆地往我們這邊走了過來,「小姐,宣少爺,大廳來人說皇上有旨,讓你們快去接旨!」
什麼?聖旨?!
心忽然間涌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我和宣相望一眼,隨即施展著輕功飛向大廳。楚天宇和楚廷英他們都已經跪在了地上,我和宣連忙上前跪了下來,隨後那傳旨的太監尖銳的聲音便響起︰「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後舊疾復發,金亦宣即刻進宮為太後治病,欽此!」
我大驚,猶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半天反應不過來,轉頭再看宣的神情,也和我一樣驚訝、緊張,還有……恐懼。
「金亦宣還不接旨?!」見宣不動,太監催促道。
宣猛然回神,焦急道︰「公公,這是怎麼回事?明日是我的大喜日子,為何忽然傳我進宮?」
那傳旨的太監了然一笑,道︰「這親……恐怕是暫時成不了,因為這里還有一份聖旨是給楚姑娘您的。」
宣接過聖旨,那公公又拿了另一份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楚蝶依明日啟程趕往北新國,為北新國黎皇祝壽,欽此!」
趕往北新國,為北新國黎皇祝壽……就那麼短短的幾句話,仿若一陣轟天的驚雷震得我久久不能回神,整個楚塵山莊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直到宣跟那太監走了,我才驚覺我和宣又要分開了。
出城的那天,風和日麗,我到城門口的時候,就見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衛祁文,白玉笙,衛祁武,韓俊啟和蔣兆宏,還有宣,沒想到康景皇居然同意他來為我送行,我與他們一一道別,最後走到宣的身邊,緊緊地抱住他,有些傷感地說道︰「宣,我要走了,你自己要當心,離那個錦靈公主遠一點,還有,要記得每天想我一百遍,不,一千遍。」
宣回抱住我,一緊再緊,緊得仿佛要把我整個人融進他的體內,成為他的一部分,「蝶兒,為什麼我們總是在不停地分離,你知不知道,我多麼想跟你在一起,無時無刻。」他的聲音,有些傷感,有些無奈,還有濃濃的愛戀……
「宣……」心尖狠狠一痛,我更用力地收緊了手臂,眼角大滴大滴的淚滑落出來,濡濕了他大片大片的衣襟。
宣輕柔如春風的吻淺淺地落在我的發絲間,手輕輕地拍著我的背,輕聲道︰「蝶兒,別哭了,放心,我們不會分開太久的,我昨日已看過太後的病了,不出一個月就能順利地控制住病情,然後,我就啟程去追你,好嗎?」
我點點頭,吸了吸鼻子,輕輕「嗯」了一聲,道︰「你一定要快馬加鞭的來追我。」
「好!」他輕笑起來,抬起我的下顎,溫柔地為我擦去眼淚,「對了,昨日我已經飛鴿傳書給忘塵了,我想他應該會比我更先追到你,有他在你的身邊我也比較放心。」
塵?是啊,好久沒見塵了,我也好想他……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溫和的男性嗓音,「楚姑娘,時辰不早了,該啟程了!」
我笑笑,躍起,在宣的臉頰上親了一口,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便放開手,轉身上了馬車。
待韓俊啟和衛祁武也鑽進馬車的時候,我才知道這次真正出使北新國的本來是衛祁武和韓俊啟,只是北新國的女皇點名要見解開那三道題的人,所以我也就成了使臣。
「……命,救命啊……」一聲斷斷續續、微弱的呼救聲夾雜著男人粗鄙不堪的婬笑傳入我的耳中,將我從茫然的思緒中驚醒過來。
「韓俊啟,你有沒有听到有人呼救的聲音?」我放下帷幔,回頭,卻見韓俊啟呆呆地看著我,一臉復雜深思的神色,我不由得蹙眉,「韓俊啟……韓俊啟……」
韓俊啟一愣,忙回過神來,白皙若透明的臉上浮著一層可疑的紅暈,尷尬地笑了笑,道︰「雪兒,怎麼了?」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轉頭望著車內的另一個人,道︰「衛祁武,你有沒有听到有人呼叫的聲音?」
衛祁武茫然地看了我一眼,搖搖頭。
怎麼會這樣?我明明听到有女子呼救的聲音,可是為什麼他們兩個都沒听見呢,難道我精神錯亂?產生幻覺。
「……救命啊……」呼救聲又響起,而且近了。這次我能肯定自己絕對沒有听錯,是有人在呼救,而且是個女子,是個年輕的女子。
「停車——!」我大叫一聲,掀開幔簾正準備跳下馬車,卻被韓俊啟一把抓住,「雪兒,你這是做什麼?」
所謂救人如救火,無論是不是我听錯了,我也要去探個究竟,于是我使勁地甩開韓俊啟的手,提氣一躍,循著聲音的方向奔去。
「……雪兒,等等我……」韓俊啟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