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簡中的煉氣第二層功法指出,進入第一層,便已得氣,而在他們得氣之後,穩定這縷靈氣,並可聚可散,實際已是直接進入了煉氣第二層,完成了月兌凡的第一步。而因為僅僅一絲靈氣,太過弱小,第二層這一階段,譬如種子已經埋下,應不斷呵護其壯大起來。當這一絲靈氣在下丹田的虛無圈子中,成長為一個不可能再大的靈氣團時,就可以晉級第三層次。
兩人恍然大悟,難怪道觀這麼重視他們,難怪還有更多的伙伴無法進入這一層次。向天雲在這一刻,更是頓悟,所謂的瓶頸和新境界本就只有一線之差,但卻是根本性的不同,翻過去海闊天空,翻不過便困守當前。或許,諸多如梁杉和王川那樣的大師兄,便是困在了瓶頸之中。以蠡測海,以管窺豹,可見道之艱深。
兩人偷偷地嘗試了去打開第三層次的功法內容,卻怎麼也看不到。最後,劉威長嘆一聲︰「他爺爺的,現在才一絲靈氣,要煉成一團,還是大得不能再大的一團,難怪那麼多師兄胡子都白了還沒到第五層。」
向天雲也是無語,相比劉威,他感受更深,因為進入第一層後,他已經順其自然地煉了七八天,但不過僅僅多出兩三縷靈氣而已,而他可是不僅打坐,連站樁時也在煉。
劉威忽然輕笑起來,「雲哥,現在我們已經是正式道士了,道家武術的下午課可去可不去,不過,過些日子,怕是上面會另外安排我們事情做,學什麼煉器畫符的。听說宇文俠已經被安排去學煉器了呢。」
向天雲「哦」了一聲,問道︰「胖子,那你準備選什麼?」
劉威眼楮眨巴幾下︰「我也選煉器吧,拿著假七星劍,實在是沒勁,我得煉一把真家伙。你呢?」
向天雲為難道︰「我想了好多天了,實在是不知道怎麼選,要不我去守藥田算了,沒人打擾,還可以放心地射箭。」
劉威眼楮忽然一亮︰「我們都三個月沒開葷了,不如偷偷地到逍遙峰山下,射幾只兔子來吃!」
向天雲嚇了一跳,瞪著眼道︰「好小子,你剛才這句話,除了不婬邪,五戒一下被你破了四戒!」
劉威卻嘿嘿一笑︰「雲哥,這胳膊腿可是自己的,天天不吃葷,沒勁啊。再說,我不是說偷偷地嗎?沒人看見,那就是一戒都沒破了。」
向天雲還是搖了搖頭︰「這話你也敢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呢,而且以後我們修煉有成,可以闢谷,餐風飲露,還吃什麼葷呢?」
眼看向天雲還是不同意,劉威惱了,大聲道︰「雲哥,你天天站樁練箭,我可是從來沒見你射出過一支箭。以前我懶得說你,今天兄弟可是要問清楚,你不是不行吧?你要真不行,告訴兄弟,我也就不纏著你了。要不是我的七星劍實在追不上那兔子,我才懶得喊你。實話告訴你,我早去過兩次了,不過一次都沒砍到。」
向天雲眼看劉威口水直噴,唾沫都彈到自己臉上了,于是一點點不服氣,還有對胖子的一點點同情涌上心頭,「你真去過?沒人發現嗎?」
劉威看向天雲口風松動,大喜道︰「絕對沒人知道,山那麼大,偶爾也就踫到幾個樵夫,有什麼相干。我們先準備好武器和鹽巴,到時多打幾只兔子野雞,找個山洞藏起來,就可以隔三差五去吃了。」
向天雲的小圓臉終于露出了微笑,眼楮眯了起來,似乎也看到了野雞兔子已經到嘴的圖景。不過,就像突然晉升為正式道士,心里總有點虛幻和不踏實一樣,他想了又想,這才回道︰「那我們分工,你去準備火石鹽巴那些,我準備好弓箭,不過我從來沒做過弓箭,心里一點底都沒有,只怕要點時間琢磨。」
劉威自知一個人肯定是吃不到兔子肉的,這次有向天雲幫忙,希望大增,自然滿口答應︰「那是,演武廳的武器我們拿不出來,得自己想辦法。你只管做,要什麼材料我幫你。鹽巴沒問題,灌城湖鹽不少,我和伙房的人早混熟了,我再探一探兔子野雞的路線,免得到時白忙活了。」
向天雲應道︰「好的,你先想辦法弄根結實點的竹子和麻繩來,我再琢磨一下。」
這天開始,劉威便沒去演武廳了,向天雲則第一個進庫房,最後一個離開演武廳,而且,他也開始拉弦了。只是這一對比,他的臉色有些鐵青起來,原來,要想做出一支好玩的彈弓容易,他和劉威還有鐵慶柳在潤香村都玩過,但要想做出一把能射殺野獸的弓箭卻不是想象的那般容易。
首先是弓身,表面來看單體弓結構簡單,把木材或者竹子一彎就行了,實則因為沒有工具,他只能選擇竹弓。但竹弓的選材,向天雲看了一下,那把天天握在手中的竹弓居然絕不簡單。它的竹瓤面朝外,表面對著弦,這樣即便是把手處不綁纏布條也不會劃到手。
但這還不是關鍵地方,最主要是這竹弓的韌性極好,細細一看,它的上面隱隱有火烤的痕跡,只是烤過後被磨掉了。而且這把弓的竹子明顯比常見的要厚一些,應該是諸多因素加在一起,才不會在發力後出現崩斷的烏龍事情發生。
向天雲因為要親自制作弓箭,一臉冷汗地不敢放過任何細節,似乎這把小竹弓一下成了天下最復雜的器械。從弓稍綁弦的位置、把手與弦的距離,還有那弦繞了幾圈,用的是牛筋還是絲線、搭箭處的那段弦怎麼處理?全部進入了他的思考範圍。這也是和他的性格有關,要是劉威來,估計也不會搞得如此戰戰兢兢。
事實上,第二天劉威就偷偷扛了兩截竹子和一把劈柴刀回來。向天雲把竹子仔細一看,再回想庫房那把竹弓的弓臂厚度,居然意外地發現,這小子扛回來的竹子居然還真不錯,而且劉威還帶來了麻繩和一些雞毛。
但向天雲還是不敢動手,讓劉威再給他一天時間。在他想來,構思中的弓和擺到手中的現實材料之間必定是有差距的,一切還得從現實出發。在劉威的嘟嘟噥噥中,他以劉威還沒有找到粘膠為由,把他給打發了。
其實相對于弓身來說,弦和箭的地位略微次要,弓的聚力主要是弓臂,即把手兩端的材料和構成,其彈性與強度決定了弓箭威力的大小,太硬沒彈性就拉不動,太軟則沒力,射程不夠。而向天雲此刻沒到10歲,即便也勉強算是正式道士,畢竟年幼,見識有限,說不出弦的彈性和韌性,以及箭羽、箭桿和箭簇等與弓身的相互關系,只能用粘膠不齊的理由便把劉威打發了。
這一天,向天雲又在庫房反復對比竹弓和那把紅木弓,又把旁邊箭囊里的箭全部拿出來一一細看,卻是越看越心里沒底。正躊躇間,數天沒見的陳大同卻出現在了庫房外,「你不在外面練習,躲庫房里干嗎?咦,看你這樣子,莫非是想自己做弓箭?」
向天雲陡然被喝破心跡,只覺得心口一陣猛跳,血氣上涌,小圓臉通紅起來,就像做賊被當場抓住現行一般。平時他在這里翻來覆去的看,梁杉等人遠處高台,也知道他是學射,自然不會管他,但陳大同卻算是他的啟蒙導師,自然清楚他的功課內容是站身姿,而不是翻庫房。
向天雲忐忑不安地走出庫房,行禮道︰「弟子自從進入煉氣層,覺得身體力量有所增加,覺著應該多了解一下弓箭的構成,所以自作主張地到處翻看一下。」
眼看向天雲面色通紅,陳大同卻會錯了意,「嗯,也是我老糊涂了,你學了這麼久,自然想知道得多一些。你能這麼快進入煉氣一層,資質也算不錯。我這里有枚記錄道家武術的玉簡,包括了一些弓箭的基本知識,你自己拿去看吧,一會看完了還我。」
陳大同把玉簡扔給向天雲,便去高台巡視。向天雲則心中大喜,連忙找了個地方,盤腿坐下,澄心靜氣,慢慢把丹田靈氣聚集眉心,再把玉簡放到眉心部位,細細看了起來。玉簡中內容駁雜,顯然是太極觀高階道士教習弟子所用。
向天雲一一略過,在逍遙拳和逍遙樁處稍微停留,沒有發現特別的內容後,便找到弓箭部分,聚精會神地閱讀起來。
果然,這一部分雖然內容不多,更沒有陳大同說的要先練習半年站姿的原話,但對前朝弓箭史,乃至黃帝以來的傳說,多有涉及,這讓向天雲對弓箭的發展、地位、特點等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概念。
令他驚喜的是,玉簡中還有幾幅圖畫,對于弓箭的構成、材料的選用也有簡單的說明,也有習射的基本注意事項,估計本是對不熟悉弓箭的高階道士授課前備課所用,卻是讓向天雲僥幸讀到。
不過,這玉簡多是紙上談兵,這對向天雲要制作出實戰弓箭幫助有限。向天雲默默把這些簡要的資料全部熟記,正在琢磨如何下手時,陳大同已經從高台回來,又要去獨自打坐。
向天雲眼楮一亮,連忙走了過去︰「師叔,弟子已經看完。不過有些疑問,不知能否借用師叔一些時間,請教一下。」
陳大同似乎有些意外,「哦?你倒說說看。」
向天雲應道︰「弟子因為庫房的武器不能帶出逍遙峰,正琢磨著如何在下課後繼續練習,因此想要制作幾把仿制品,以便多加操練,但又見識有限,不知如何下手。」
陳大同點點頭,道︰「你倒是很特別,其他人一旦進入煉氣層,便立刻拋棄這些俗世的武器,你卻要精進這門功夫。這倒也不負我讓你打好基礎再上手的布置。也罷,你問吧。」
向天雲見陳大同臉色和氣,立刻拋出諸多疑問︰「師叔,我見前朝雖然也有復合弓,乃至弩的威殺,但單體弓卻是一路沿襲下來,想必必有其道理,只是弟子想要做出一把上好的竹子弓,卻不知這灌城的竹料如何,是否要外出或者購買才行?」
陳大同回道︰「單體弓或全由竹料,或全由木料制成;復合弓為了加大弓身的強度,或同料拼接,或異料組合,有的更把弓身反曲,甚至在尾梢頭加了牛角材料。不過,其實都很難長久,因為勁射之時,會有多個因素影響最終效果。真正想要長久,想要大威力,必須灌注靈氣,才可逾數百年而不壞,才可洞穿重甲。」
老道剛打開話匣,卻又似乎想起什麼︰「我等出家之人,修道成仙終歸才是正途,你年紀還小,難改淘氣本性,我卻是不能誤你。須知玩物可能喪志,六藝總是凡人技術,怎能和仙家法力法器相比較。你切記玩玩也就罷了。說到竹料,南方有不少好去處,我豫章郡的紫竹、斑竹等都不錯,只要空心小的都可做弓。」
向天雲聞言大喜,難怪劉威扛回來的兩截竹子感覺還不錯,但見老道似乎更推崇仙家法器,不欲多談,便又恭敬地問了幾處細節,才行禮道︰「多謝師叔教導,弟子告退。」
陳大同點點頭,卻道︰「煉氣五層之前,習射對你煉氣應該小有幫助,只是切記不可貪玩。若要自己制作弓箭,這逍遙峰下便有竹林,但雖說自黃帝大戰蚩尤以來,天下妖獸大多滅盡,卻在人跡罕至之處猶有存種。逍遙峰上多是豢養的妖獸,但也不要亂走,以免誤傷。」
向天雲心中一凜,連忙稱是,便退下去拿了小弓練習,只是這時滿腦子被陳大同的話和玉簡內容充滿,這靈氣聚集卻是完全沒有。
回到住處,劉威竟然連粘膠和打火石也弄來了,這小子遠比向天雲靈活可愛,和道觀上上下下都混熟了,只是一個勁催向天雲動手做武器。
向天雲構思數天,又得陳大同指點,此時豪氣一生,便也不再推月兌,月兌了道袍,袖子一擼,拿出一截竹料,道︰「兄弟,丑話說在前面,這材料原本是要經過水泡火烤才有韌勁,起碼要半年才能使用,現在就動手卻是不知效果如何的。」
劉威大咧咧應道︰「老大,還等半年我就餓趴下了,又不是行軍打仗,你那麼認真干嘛?快做,快做。」
向天雲已經把話說清,也不再多言,拿起劈柴刀,手臂用力,便把竹料破開,而後伸出小手,把大拇指與食指張開,不斷丈量起來,然後在另一截竹料上如法炮制,又把多余的竹料收好,便穩穩地坐下,打磨起來。
劉威滿臉狐疑地站在旁邊看,「雲哥,你這是要做兩把弓嗎?」
向天雲道︰「第一次做,不知道成不成,自然得留個後手。對了,你再去弄把劈柴刀,把那些多余的材料削好,作箭材,不然,能夠弄些柳條來也行。」
劉威眼見向天雲大模大樣,似乎真是胸有成竹一般,二話不說,飛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