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臉道士」向天雲再次出名,只是這名聲的代價有點大,向天雲在回到無人處時冷汗直流。如今不僅修煉的辦法被昭告天下,他的身體、儲物袋的秘密也暴露了。這對一名修仙者來說,還有更悲慘的嗎?
不過,幸好他無意中留下鴻鵠神功的玉簡,讓他的獸骨配飾躲過一劫。至于修煉的辦法,他倒無所謂,修仙界從來不缺乏苦修之士,難道他們都能成為大修士嗎?
向天雲每日不間斷地溫故和反省,告訴自己,真正的大修士,真正的蓋世神功,並不是聰明和苦功就能練出來的。
比如學習同樣一式刀法,同一個老師教導,苦練的確能提高熟練度,但劈的角度、腕力,與其他招的配合連續,不同的場地,乃至使用時微妙的心態等等,結果都是不同的;又比如學習同樣一門文字或者語言,同等天資和用功程度,結果有的人可能成為私塾先生,有的成為譯經大師,有的卻成為舌辯高手,這其中的微妙豈是一言能盡?
當然,在打基礎的階段,苦練是必不可少的環節。于是,他告別甄謝華、盧昭君和顧曉玉,來到了逍遙峰三層。
三層比二層略小一點,但結構相似,原本也不對外招人,這是向天雲被嚴格審查換來的唯一好處。在這里,向天雲看到的最低層次弟子也有煉氣五層,而據說每天駐守這里的最少有兩名結丹修士。
三層的丹房和藥材處是合並的,叫丹藥房,藥材是珍稀藥材,丹藥是結丹以上修士的靈藥,人是三人。兩名摘霞峰煉氣七層弟子,一高一矮,高的叫錢參,矮子叫邱恩,都三十左右,有些矜持冷漠,好像別人欠了他幾百兩銀子一樣,均是沖著小圓臉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好在天材峰的馬大姐倒還溫婉,讓向天雲避免了初來乍到的尷尬。馬大姐全名馬思潔,和氣地帶著向天雲走出接待室,往旁邊幾間房子走去,「這間是丹藥成品,兩人以上才可以進入;這間是丹器和靈草室。這兩間是藥草加工和煉丹室,里面材料是現成的,你每天可以進去練手,如果能煉出築基期的‘聚元丹’,摘霞峰和天材峰隨便你選。」
經過馬大姐的介紹,向天雲終于明白,三層不僅總匯逍遙峰的珍稀材料,還是培養核心弟子的地方。換句話說,比如像張謙那樣的弟子,進入煉氣五層後到了摘霞峰,也就是一個鼓風的丹童,甚至是否有機會幫築基期師叔打下手都成問題。
這一類非核心弟子即便晉級築基期,也多是獲得開闢洞室的待遇,像綠葉一樣拱衛在核心層的外面,若非做出驚人成績,便直至終老。
這並不是說宗門拋棄了他們,其實在任何地方都是這樣,任何組織,難道不都是無形地劃分為嫡系與非嫡系、體制內與體制外嗎?資源,比如權力和財富始終是有限的,種種原因,更多的人是被排斥在體制外,乃至成為自由的散修。
因此,向天雲立刻明白,他獲得王禛正式弟子的承諾,極為難得,這是一個機遇,如果不努力,這機遇或許就會像一條剛剛抓到手的大魚,一不小心就「噗通」一聲又掉到水里,被別人給捕走了。
「馬師姐,這里就我們四人,沒有師叔負責嗎?」向天雲問。
「沒有,這里有師叔祖輪流負責安全,每天至少有兩名甚至三名師叔祖守在這里。至于我們,更多是抓緊修煉,順便看守一下各峰的珍稀物資。」向天雲才十一歲,小圓臉看著很可親,馬思潔話也多了起來。
向天雲又問,「我們值班怎麼分配?這三層還有什麼值得注意的規矩嗎?」
馬思潔搖頭道︰「這里不值班,只是白天要求在接待室,你如果有事,交代一聲就可以走了。」她想了一下,又道,「這里修煉環境好,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大多數築基期師叔都呆在丹室里,因此丹室有些緊張,你如果要進,得先看清楚了。」
向天雲這才明白,其實這里隱藏了很多築基期乃至結丹期修士,話說他們負責看管材料,其實以築基期與結丹期修士的神識,真有異動,最先發現的絕不是他們這些低階弟子。
兩人又回到了接待室,錢參卻不在了,馬思潔笑道︰「放心,他不在丹藥房練手,就必然在道術場練手。」
「什麼道術場?」
「那一頭下二層的入口旁,有個大房間,里面有兩個台子,你可以上去找人切磋道術,也可以下點籌碼。當然,哪里還有很多其他的東西。」
「哦?那小弟也去見識見識……」
向天雲一听還有這種地方,一溜煙便走了,這里無須值班,純粹就是修煉場啊,那還傻站著干嘛?
三層靜悄悄的,向天雲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果然,老遠就看到靠近玄關處,有一個巨大的房間,幾乎佔了三層的三分之一大小。
門口有個普通的禁制,向天雲打個法訣就進去了。剛一進去,「哄」的一聲,他幾乎懷疑自己進了俗世的菜市場,數百名道士穿梭往來,而在中心處,只見兩個和逍遙峰一層一般大的高台上,禁制閃動,四個道士捉對在比拼,每個台子下面都有道士漲紅了臉在吼著什麼。
「這位師弟,你是新來的吧?有什麼需要,盡管開口,師兄這里應有盡有!」一位馬臉道士異常客氣地圍了上來,他後面還有一位女修原本也要過來,只是發現被人搶了先機,只得悻悻地走了。
向天雲有些沒反應過來,看著這房間內竟然還有小房間,更有道士靠在牆邊擺上了地攤,他盯著這馬臉,眼珠子一轉,「這位師兄,你有什麼提供,不妨說來听听。」
馬臉一看有戲,大喜道︰「能進三層的哪個不是道爺!師兄我是地寶峰的,常駐道術場這里,法器法寶自是最多,但丹藥符篆、功法秘術,甚至雙修的道侶、門派的秘術,絕對應有盡有,師弟你開口就是。」
向天雲沒想到剛進來就被堵在門口,自己卻完全不熟悉這里的情況,真要說出什麼法寶或者秘術結果又掏不出靈石,只怕還難以月兌身,他心念電轉,有了主意︰「小弟一直想要一把好弓防身,普通的不要啊,只要師兄你有好的,價錢好說。」
馬臉一听蔫了,「弓箭?我們道士除了一些特殊的法寶,本命法寶可都是寶劍,師弟你要弓箭干嘛?不是消遣我吧?」
向天雲看馬臉有些變臉的趨勢,拍了拍馬臉的肩膀︰「師兄,這就是你見識少了,誰規定道士只能拿劍?我拿一弓,你拿劍,信不信你還沒沖過來,我就一箭干掉你了。」
馬臉倒吸一口涼氣,仔細看這小圓臉,看樣子還真不是誆自己,又暗道才煉氣四層就進了三層,這小道士肯定有來頭啊!于是陪笑道︰「好說,我叫佘墨言,包房編號是23號,一定會幫師弟你留心弓箭,請問師弟高姓?還要不要點別的?」
向天雲點點頭︰「好,小弟向天雲,丹藥房的,有消息你盡管來找我,還是剛才的話,不是好弓別找我。現在嘛,小弟先去瞧瞧熱鬧。」
向天雲徑直往高台走去,佘墨言盯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又搖了搖頭,退了回去。
向天雲擠到高台下,他身高不過五尺,台子卻足有六尺,又往後退了幾步,這才看清楚上面的全景。只見一個黑色道袍的青年和一個黃色道袍的中年人正斗到要緊處,兩人剛一對沖,「蓬」,巨大的靈力波動讓周圍的禁制也閃爍不已。
這時兩人皆是借力凌空後翻,相距大約三丈。那黑袍青年手拿一劍,剛一落地,即單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顯然是要祭出大招。而對面的黃袍道士居然棄劍,轉而祭出一方烏黑的硯台。
向天雲緊緊盯住兩人的法寶,那黑袍青年把劍空中一拋,竟然在頭頂滴溜溜旋轉起來,繼而似乎有成百上千的劍影在他頭頂飛舞,最後卻齊齊聚合凝成一柄巨劍,白光一閃破空而去,聲勢頗為嚇人。
但反觀黃袍道士,卻是烏黑的硯台在他身前三尺不斷盤旋,繼而也擴大到半畝大小,仿佛一汪黑潭,卻是給人深邃不見底的感覺。
向天雲在白劍與黑硯接觸前已粗粗判斷,雖然劍為君子,是道德之士所配,尤其為酷愛《道德經》的道士所鐘愛,但打架可不是看表面,這涉及使用者的法力深淺、法術是否精深、武器的材質,甚至涉及五行生克、數理奧秘,那黑硯聲勢略小,卻未必不能以柔克剛。
果然,只听「叮」的一聲清鳴,巨劍仿佛一根細針射到了磁石上,那鋒利的劍頭竟不停顫抖,卻不能多前進半分。
或許感到再堅持下去,巨劍有崩裂的危險,僵持一會後,黑袍青年臉色浮現一陣紅暈,單指向下一點,巨劍恢復原本大小,掉到了高台上,竟是認輸了。
向天雲周圍無數道士發出「唉~」的一聲,呼啦啦全走到另一邊高台去了,只有少數人圍著黃袍道士不停大聲吹捧。向天雲咧嘴一笑,他們每人手中都拿了一種青色玉簡,顯然都是下注者,如今黃袍道士為他們博得彩頭,當然要去鼓勵幾句。
另一個高台也打得激烈,向天雲卻沒有過去,他又沒下注,還不如四處逛逛,把這里瞧清楚。這一刻,他不僅明白為何逍遙峰一層的高台冷冷清清,也明白這里為何如此狂熱。
兵者不祥,道教本不好戰,但奈何制服邪魔外道卻是不能光憑嘴巴,于是法器法寶,乃至靈寶至寶便被修道者重視起來,諸多神像的手上也無不手執兵刃,殺氣騰騰。而武器的性質主要是看使用者是誰,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道教神像的殺氣便是正氣。誰見過上界的神將是空手的?
當然了,不同的修道者,不同的門派也還是有高下之分,分高下多半還是要借助武器來說話。如果恰好邪魔外道還挺多,修道者和門派也多,宗門又鼓勵提高實戰,逍遙峰三層的狂熱便很容易理解了。
眼見一個圓臉小道士走過來,賣武器、丹藥、符篆、服裝的攤主們吆喝起來,向天雲嘻嘻笑著,卻是只看不買。他沿著足有百丈多長的攤點一路走去,走馬觀花,暗嘆逍遙峰的底蘊。這里圍繞斗法而生的博彩、購物、交易等財富流通,絕對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地攤過去便是一排排小房間,三十余間的樣子,似乎是按照逍遙峰十大峰頭的勢力布置,向天雲覺得這里就是一個接訂單的場所,馬臉佘墨言在其中,沒準摘霞峰也在其中。總之,與道術有關的一切,這里一應俱全。
道術按照分類大致可分「符、咒、訣、禁、氣、法、術」七類,包含了「山醫命相卜」五術在其中,可謂包羅萬象,後世托孫思邈之命,名為道家七步塵技。如果把煉器、煉丹等單獨提出來,便是逍遙峰十大峰頭的源頭。
這第三層顯然就是一個純道術的世界,也是向天雲莫名喜歡的地方。